第三章 暗涌

夜里，周宁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一遍一遍的回放，周宁像看电影一样沉浸其中。

        周宁深深感受到身体原主人虽然生活的苦楚，但是精神很愉悦，因为他有爱他的母亲和妹妹。

        第二天一早，周宁挣扎的站起来，想伸个懒腰，可是身上太疼了，懒腰伸了一半便停下了。

        此时的玲儿，已经准备好了水和布。轻轻的说道：“哥，来洗洗脸吧，我打好水了。”

        周宁看了一下旁边的玲儿，向她一笑表示谢意。即便仔细的打量这小姑娘，只见她生得玲珑，长的乖巧，丸子头、鹅蛋脸、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眯，靥辅承权。个子不高，身上没肉，衣服破烂却干净，淡然一笑也倾城。周宁暗自感叹道：“与我亲妹也有三分像，只是生在乱世，没人疼，没人爱，但凡生个好人家里，怎么也是个小公主啊。”

        周宁受到身体原来主人记忆的影响，越来越觉得玲儿亲切。

        洗漱完毕，周宁思索，一旦找到合适的穿越方法，我便要离开，我若离开了，这小玲儿怎么办？怕不是要饿死在家里吧？必须想点办法，让她能活下来了。

        思来想去，玲儿在世上已无亲人，无人可以投奔，这几日权且做她哥哥。寻个好人家把她送给别人吧，好歹能活命。只是她母亲的尸首要先处理好，让小姑娘无牵挂。

        于是周宁把母亲的尸身从床上拖下来。把水缸清空放倒，再把母亲尸身放进缸里。用力的拉拽起来，旋转水缸，挪到后院。找到靠墙角的地方挖了一个深坑，将缸小心翼翼的放进坑里，缸口垫上干草，用土掩埋，埋完向上面洒水踩平，最后撒上干土，不留坟茔，以防偷尸。

        一切做完，周宁便带着玲儿一起跪下。周宁双手合十，心里默念道：“虽然我不是您的儿子，可我的身体是您儿子的身体，我代替他向您磕几个头，替他尽了最后的孝道，小玲儿我会给他找个好人家，您不必担心，您在那边好好修行，早升极乐。”念毕，就带着玲儿磕了四个头。

        安顿好了后，周宁便准备带着上玲儿去附近的镇上。

        一是要找些吃的，二是为玲儿寻户好人家，一路无语。到了镇上，才发现各家早已关门闭户，了无人烟。

        没有办法，两人只能掉头往家的方向走。

        “哥哥，我肚子好饿，我走不动了。”玲儿摇着哥哥的手说道。

        “玲儿乖。”

        “哥哥背你。”

        言毕，周宁俯下身子，让玲儿趴在背上。一步一步向前蹒跚的走去。

        夕阳西下，拉长身影，只是这天下再大，却再也无人怜惜，命运的羁绊使这对兄妹相依为命，道路坎坷，前程昏暗，又将去向哪里？

        周宁的身体毕竟是个十五岁少年的身体，行至天色渐晚。两人筋疲力尽，难以挪步，周宁怕路上遇见恶人。便带着玲儿，躲进路旁的枯树林里歇息。两人肚子饿的难受，头晕眼花迷迷糊糊，倒在一起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得杀声大作，周宁猛的醒来，伸手去抓，还好玲儿就在他怀里酣睡。周宁稍放下心来，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里火光通天，照亮夜晚。身着黑衣的山贼和红衣的官兵，两彪人马如洪流一般的撞在一起，刀剑上下翻飞，寒光阵阵，红衣军中一员猛将，胯下一匹白马，身穿亮银甲手中一把亮银枪耍的虎虎生威，枪尖到处，非死即伤。金属碰撞声，喊杀声，马嘶声，惨叫声，声声不绝于耳。红衣甲士杀的奋勇。忽的又从林中钻出一彪黑衣人马，将红衣甲士们围困于垓心，红衣甲士们左右受敌，首尾不得相顾，垓心里白马将军纵马左右冲突，却都被挡了回来，眼看着周围将士越战越少，白马将军心中焦急万分。

        黑暗处，一黑衣大汉正在弯弓搭箭，瞄准红衣白马将，咻的一声划破长空，白马将军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知道躲闪不及，便紧拉缰绳，战马嘶吼的抬起前蹄。噗的一声，箭穿过马的脖子，扎入白马将军腹中。白马将军翻身落马。红衣将士见到主将有失，瞬间乱作一团，开始溃败。

        周宁紧紧的搂着怀里惊醒过来的玲儿。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阵阵寒风卷着烟尘，烟尘里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这恐怖的肃杀之气，压迫着周宁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战斗终于结束了。不出意外，黑衣山贼们一方笑到了最后，他们开始打扫战场。战争是残酷的，毫无人性可言。黑衣山贼一方肆意在战场上寻找着那些挨刀中枪却没有死透的官兵，毫不犹豫的上去给他们补上一刀，然后带上自己人的尸首扬长而去。

        良久，周宁缓过神来，心里想着“我尼玛，这太恐怖了，我们以前打的那些架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这坚定了周宁离开这里的决心，又一转念“这些士兵应该随身带着些干粮，我得上去找找有没有吃的。”

        周宁安顿好玲儿，便猫着腰悄悄的摸上前去，周宁边走边看着这些横七竖八倒在路上的尸体，多是残破的，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甚至还有一个脑袋被砍掉半个，鲜血淋漓。周宁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干呕连连。这哪里是人间，分明是修罗地狱。周宁强装镇定，心里早就乱作一团。

        周宁连翻七八具尸体，果然有所收获，拿到了一袋肉干，两袋干豆。他高兴极了，心里想着“有了这些东西，就能再挨上几天了。”周宁拿上东西，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一只手猛然抓住他的脚踝。周宁心中一激灵，暗叫一声：“我尼玛，难不成是将士的亡魂？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干的，不要来找我，阿门！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我尼玛，哪位大仙来管一管呀！”心里想着，魂魄早已吓得飞出九天之外。

        “小……小兄弟，救我！”一个暗哑的声音传来。

        周宁回头一看，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人不是鬼，却见那人身上满是血污，看不清模样。他仰面躺在地上，一只手抓着周宁的脚踝，另一只手捂着伤口。鲜血从他指缝里缓缓流出。

        周宁当年混江湖时，并不是胡作非为，欺软怕硬。而是将“有义不为非勇也。”这句话当做人生的准则。暂且不论他们为何争斗，孰对孰错。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也不知是谁的父亲，又是哪家儿郎，心里的良知使他不得不救，不可不救。

        想到这里，周宁急忙蹲下身子，扶住伤者，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血人，竟是方才的白马将军，只见他大概有二三十岁模样，身上两处负伤，腿上的刀口极深，隐约能看到腿骨，腹部中箭，箭羽漏在外面。

        “老哥，我要怎样帮你？”周宁边问，边将他扶坐起来。

        “小兄弟，我中箭不深，帮我把箭折断，我腰间锦囊里有金创药，你把它拿出来撒在我伤口上，然后把我的披风解下，帮我裹住伤口。”小将军感激的说道。

        周宁手脚麻利的从他的腰间解下锦囊，打开里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小药瓶，将塞子拔下。放在一边，将小将军的衣甲解下，两手握住箭身，双手用力，把箭折断，再将红色药粉倒在伤口上。

        “嗯”一声闷哼，小将吃痛，眉头紧蹙。

        抹上药后，解下披风撕成布条。将布条紧紧地缠绕在小将军的腿上和小腹，但是鲜血还是慢慢的渗了出来。

        这时，两人听到附近的树林中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周宁暗叫一声“不好，有人来了。”

        “看来是有流民来了，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在这里太危险了。”小将军说道。

        “我把你扶到林子里去吧，咱们快躲起来。”周宁说。

        “嗯，多谢。”小将说道。

        周宁心里担心林中的玲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把小将军拉起来，躬身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艰难的把他背到林子里，来到玲儿躲藏的地方。周宁把玲儿和小将军安顿在块大石后面，找来干草树枝，覆盖在上面，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大家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趁着月光向外看去，果不其然。刚刚的战场已经赶来了好多流民，饥饿使他们行动迟钝，在那里四处翻找着，越来越多的流民汇集在一起，食物终究是没找到。他们开始剥掉将士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一些人抢夺残肢断臂直接撕咬。一些人在路边架起了火堆，一些人把将士身上的肉割下来，放在火堆上烧烤，有的人放声悲歌，有的人癫狂大笑。这是一场流民的盛宴，这是一阵末日的狂欢，这是人间的炼狱，这是阎王的森罗。

        周宁赶紧用手捂住玲儿的眼睛，这种血腥的画面可不能给小孩子看见。抬头却看见旁边的小将军，怒目圆睁，双眉倒竖，豆子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滚而下，苍白的嘴唇上下抖动。他伸手紧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想要冲出去。但终是受伤过重，挣扎不得。只能转过头去，悲从中来，独自呜咽。昔日一起战斗的兄弟，如今却沦为他人口中的美食。

        呜呼哀哉！怪只怪世道太残酷，悲且悲人间最无情。庸碌之辈庙堂食禄，豺狼虎豹殿前横行。却可怜了这天下百姓，山河破碎，势力割据，互相倾轧，田园被毁，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回，有田不能耕。只能游荡在这天地间之间，活成了食尸的饿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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