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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九十八章往事


诸葛亮回神,不费力的把阿斗抱在怀里,看见他鼻头皴红,被冻出鼻涕,遂从内襟拿出绢帕,替他擦拭干净。

        “先生,我要马儿!”

        阿斗不顾鼻涕横流,指向院中,还在摇摇晃晃的木马,侧过头向诸葛亮撒娇道。

        “阿斗既喜欢,那明日先生也给阿斗制个。”诸葛亮答应。

        阿斗知道自己有求,眼前这个人总会答应他,比自己的父亲更宠他。他的父亲刚刚离开荆州,亲自前去江东京口,想必他的先生才送行而归。

        孙芷带阿斗离开前,诸葛亮虽位极人臣但还是僭越嘱咐了两句,“天寒地冻,阿斗穿的有些少。”她看到阿斗吸溜着鼻涕,有些愧疚。

        在旁的黄媛觉得她与诸葛亮的孩子还未出世,但诸葛亮已有为人父的模样。

        晚间,诸葛亮少有的唤黄媛去他的书房,坐在一旁替他磨墨。

        黄媛有些好奇,一则他从不会辛劳她做事,加上如今她又怀有身孕。二则,他从不主动请她来书房,他处理公务的地方,她识趣,从不踏足。

        今夜,夫妻二人,一书,一磨,并无交谈。黄媛运腕间,正在等着他开口。

        良久,他书写完毕,长长的吐了口气,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夫人,这信要辛苦你明日交付给主母,让她务必尽快送至江东。”

        竹简上的余墨已干,他并未把竹简卷起,而是摊在黄媛的面前,一览无余。

        “送给谁?”黄媛并不看,只问。

        “周公瑾之妹。”

        夫妻二人对视时,黄媛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可对面那人始终沉稳,像是提及一位寻常的故人。

        “好。”黄媛伸手把竹简卷起。

        “夫人可尽观。”

        诸葛亮的主动相邀,有一丝丝着急。

        “我一介妇人,不懂公务军情。”

        黄媛淡笑,把竹简放入锦囊中。看着眼前的人放下湖笔,盯着自己。她觉得他似坦然,又好像不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即便不看,对内容都能猜出一二。自己的丈夫对刘备亲自前往京口一直不同意,可耐不住刘备的坚持,

        昨夜,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今晨给刘备送行归来后,食餐时愁眉不展。他在担忧刘备的安危,她知道。

        “阿瑛聪慧,受先生所托,她应该明白。我只担心她的身子,毕竟刚刚产子,又同吴主僵成这样。”

        她终于在诸葛亮面前提及到周瑛,这个从前夫妻二人始终闭口不谈的人。

        “或许夫人更担忧她的以后。”

        “是,先生应该了解她执拗的性子,宁愿饱受骨肉分离之苦,都不肯屈就嫁于吴主。这以后该怎么办?”

        黄媛说罢,心头又涌起一阵酸意,自己如今怀着孩子,更能明白周瑛的苦。

        诸葛亮无言,他有意停止这个话题,抚了抚黄媛的肩,似有宽慰之意,却说不出宽慰的话。

        他现在的心思早已跟随刘备去了京口,去了江东,那个随时会让刘备丧命的地方。

        刘备被孙权表为荆州牧,虽占有四郡,地域虽大,但却被隔绝在长江南边,远离长江水道,要想向益州进取,就必须利用水路北上西进,可如今江东全据荆州长江水道,想要更进一步,必须扩张到江边。

        周瑜已把分江陵南岸给刘备,改名为公安。但这远远不够。刘备只得亲身前往京口,求得更多的可能,哪怕不顾性命之忧。

        寂静的夜,衣衫解带的声音成为屋内的独有。黄媛把诸葛亮头上的发冠摘下,放置在一旁,刚想转身去端水前来给他过脸,去被他拦住。

        平日里这些事都不必她亲历亲为,如今怀着身子就更不会了。

        憋了许久,在屋内昏暗,两人同枕眠之际,她清了清嗓子,像是有意引起身侧人的注意。

        “先生,我想……”

        “多思伤身。”

        诸葛亮像是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截话截的十分干脆。

        顿时,黄媛的话噎在嘴边,但还是坚定继续说道:“我如今怀有身孕,没法服侍先生,我想着给先生纳一房妾室,这样先生也得人照顾。”

        昏暗之间,她说话这番话并未看到身侧人的反应,他没有立刻回应,让她不知晓他这是答应了还没答应。

        “夫人真心想给我纳妾?”

        终于,耳畔传来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疑问。

        答案是肯定,只是她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若不是真心,何必多此一举。

        “我只想有可心的人陪在先生身旁。”她毫无保留地坦言。

        “亮无需可心的人照顾。”诸葛亮的声音有些决绝,严肃,像极了平日与那班文臣武将相处,但即刻意识到不合适,立刻缓和了语气,

        “是夫人你需要人照顾。”他翻过身来,透过幽幽月光,把她身上的锦衾轻拉盖过她的肩头。

        “我瞧绣墩虽忠厚,但还像个孩子一般稚真,不像个能照顾人的。若夫人不得贴心人服侍,明日我再让定安去寻几个伶俐的侍女来府中照顾你。夫人觉得如何?”

        三言两语间就把她思量了好几日的话全部堵住了。

        她随他安排,不再坚持。

        两人就这样相对着沉默,也不知彼此是睡着了还是想着心事,只是从平稳的呼吸中读不出彼此的心事。

        “你还想她吗?”

        她牢牢地盯着他,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瀑撒在她横倚的发丝上。

        算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年。

        他眼下的睫毛轻颤,终究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答案,也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回忆这些。

        “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不像是答案的答案,一个说不得是了结的回应。

        ——

        周氏搬离京口,前往江陵的消息传来了侯府。

        孙权抱着孙登坐在寝殿外的廊下。

        扳着手指数周瑛离开的日子,腾出来的一只手,数不清,也许是他心里不愿数清。

        雨中夹着雪花,落地就消失不见,贴上脸颊,温热化成一丝水渍。

        他低头望向怀里熟睡的孙登,眉目像极了周瑛。若是眼睛下多出一颗泪痣,恍惚间真以为自己回到周瑛满月那年,他也是这样抱着她。

        徐若琼走来,替他披上厚厚的大氅,正好遮盖到他默数的手,清报过几日上元佳节的安排,永远的周到体贴。

        他替侯府寻到一个主事的女主人,替孙登和孙鲁班寻到了一个仁爱的嫡母。

        可他自己呢。

        徐若琼又提及入祠祭拜的事。新妇行完昏事,三月之内,夫妇二人要亲去宗祠拜祭,方算礼成,百年后生生世世,她的牌位都会在他身边。

        可他总推托最近事多忧烦,这些虚礼也是形式。徐若琼是识趣的,自然不会步步紧逼。

        他面无表情把孩子交给了徐若琼,自行回了书房,走在湿漉漉的石板上,不顾身后的竹步踉跄追赶,替他撑伞。

        刘备亲来,已在京口住了一段时日。会面第一日便以给地甚少,不足以容其众的理由,向孙权提出要都督荆州。

        都督荆州就意味要进驻江陵,领有南郡。毕竟荆州的治所在江陵,刘备如今是荆州牧,还是他一份表奏亲自推举的。

        可周瑜绝不会同意,江陵是他浴血奋战一年才攻下,又是长江下游重镇,怎可拱手让人。如今能分出江陵南岸给刘备,实属不易。再要他把南郡借给刘备,更是绝无可能。

        孙权已推脱了好几次,说要与周瑜商量,毕竟他是南郡太守。可总是推托终不是办法。

        要筹谋划策的事埋堆在心口,犹如一团乱麻。

        他想召回周瑜,想想还是作罢。只把书信令人快马加鞭送至江陵。

        瓦当上的积雪化成清水,淅沥沥的落下,孙权伸手接住在掌心,又抛洒了出去。风吹着脸很冷。

        这样的季节,弄不好,会在手上生冻疮。

        他突然想起这句话。

        大哥下葬那日,漫天大雪,一身重孝的他快要被淹没在雪中,寒意传遍整个身体,他仍立在原地,不肯走。

        周瑛把她的白狐围脖,缠绕包裹住他的手,对他说了这句话,便离开了。

        想来是许久前的事了。

        上元佳节

        周府内虽花团锦簇,灯明烛亮,但少了欢度的气氛。

        周瑛自来了江陵,整日呆在房中,甚少见人,更别说同周瑜说上两句话。

        一家人终得再度欢聚,可惜早已不是建安十年的上元节。

        周瑜停了手中的筷箸,迎向府门而来的竹步。

        孙权不来,也时常遣人送来东西,正逢佳节,又送了不少。

        竹步亲手带来的食盒呈在周瑜面前,打开瞧是鱼脍。周瑜爱吃鱼脍,孙权知晓。

        百里快马相送,这份心意,周瑜只有拜谢。

        竹步言谈之间,似有意无意询问周瑛的近况。

        周瑜只答,一切都好。

        又是满箱的补品。可惜,进不了周瑛的屋。如今,连周瑜都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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