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苍梧谣
春日快，天气渐渐从怡人到炎炎。林柔最不耐暑热，烦出去那一身汗，就天天躲屋子里也安分了些。
“姑娘，不好了，外头传着裴世子同丁衙内在外城东打斗把人打的下不来床，官家要严惩呢。”秋儿跑着入屋内，同林柔说着刚得来的消息。
林柔一听即刻从贵妃榻上起来重复问着：“要严惩谁？”
“裴世子一早就被人叫入宫来了，这回的事情恐怕不能轻易过去。”秋儿说着都皱起眉头。
她们外头的人就算是府院里的侍从也都知道丁衙内是个泼皮无赖，可官家在宫里定然会觉得谁揍人谁之过。且裴煜也不是个老实的，作弄打斗之事还真不少。
林柔听完就要出门，秋儿拦着人：“姑娘，老爷在朝中定会为世子说话的，姑娘不必急。”
“叔父呢？”林柔边走边问。
秋儿拉着人如实回答着：“二爷今日倒没去东宫里，此刻还在院内。”
林柔听着立刻跑着去找人，秋儿有心要拦都拦不住人，一阁的人都追着林柔，喊着姑娘，想让林柔回头，再不济也慢慢走。
林颐正在自己院里习字呢，林柔就跑进来，后头侍女、侍从跟了一堆，不知道还以为林家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小丫头。”林颐看着人笑着，立马差身边的人去备林柔欢喜的甜汤。
林柔今日自然没有吃甜汤的心思，立马拉着林颐说着：“叔父，即刻带我去东宫吧，我得见攸宁。”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非要此刻说与殿下知的。”林颐问着这话眼神却看向林柔的贴身女使。
秋儿立马跪下同二爷回禀着：“姑娘是听了裴世子的事，着急呢，我们皆拦不住。”
林颐听了点头示意人起身，又看回自己小侄女。笑着说：“你着急，殿下就不着急了？今日我不去，不就是殿下在为裴世子走动呢。再说世子在盛京里就是今日把人打死了，丁氏都得吃下个亏来。你急什么，看跑这一头汗的。”
林柔却不信这样的说辞，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呢，裴煜这个在盛京里无依无靠的世子怎么可能有这般的权力呢。
“可外头都说着官家要严惩呢。”林柔皱起眉眼，着急的很。
林颐点头还说着：“是要严惩，丁氏言语里冲撞了太子殿下，又动手打了太子侍读，可不得严惩吗？”
林柔看着自己叔父眼神里满是不信问着：“当真？”
林颐都被人这副样子逗笑了，回答着：“自然，叔父何时骗过你了。”
侍从端着甜汤和糖糕上来，林颐立马拉着小侄女坐下，把碗盏放在林柔跟前同人说着：“一会，就该有人来我这说着事情了，你不信就吃着等。”
林柔心里依旧着急，她搅着碗，慢悠悠的吃了一口。
此刻的朝堂里，就没这般闲适了，本该下朝的时间，被跪着的人拖延着，官家坐在上头喜怒未知。
今日朝堂上，抓着这件事的人还真不少，目的不同，言论不一。
有人启奏要重惩裴煜的，称其过于言行无状，今日是对着丁衙内，怕明日便会对着太子如此了。
反驳此条的武将也不在少数，说着少年心性，事出有因。
一来一回，争吵到后头，听的人头疼。
御史中丞伺机而上，有本启奏。官家正愁没人打破，便允了。
“臣，韩森要弹劾侍中丁端。丁端为户部侍郎期间便结党营私，多谈及与太子不利之言词，臣便想问丁侍中，想行何等权势来干涉立储之事。”
此话一出，朝堂瞬间静下来，方才的一切都可算是小打小闹，韩森这是要直接摘了丁侍中的乌纱帽。
高堂之上，官家揉着眉眼，看着却毫不意外，随口问着：“丁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丁侍中跪在前头，一个劲磕头，那响声，怕是多磕几下便要磕昏过去了。
“臣对太子对陛下绝无二心，也未有结党营私之举，官家明察。”边说边磕着。
李煦看了眼堂下跪着的人，又环视着站着的群臣，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到跪着磕头的人身上。
丁端，这个人还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才当了三年的侍中，野心就那般的不知收敛。
这般无用的那便换一个吧。
“林宴，依你之见，今日之事谁对谁错又该如何判才好呢。”官家刻意的询问着站在最前头的同平章事。
丁侍中的位同副相不过是外人奉承的话，可同平章事就朝堂的宰执，无人有异议。
被喊到了名，这趟浑水不想趟也得下。林宴拱手上前，便直言：“臣只问侍中一句，就算位同副相，也只当是位同。难到侍中的儿子要越过陛下的儿子去。”
林宴果然在李煦身旁多年，总能说着最入圣心的话。
这句话更是把人吓的够呛，丁端一个劲的磕着头，大喊着：“臣不敢，臣冤枉。”
李煦不听这些，只问着：“还有哪位爱卿要来评几句的吗？”
朝堂上在无人出声。朝中本就帮派林立，各自为着各自谋划着，官家听了御史的话，直接让同平章事来判，就很明确。
“丁端啊，朕一路提拔你到侍中之位，看的就是你的本分，如今怎得连这点都丢了。”李煦问的那般轻巧。却是给人留下的最后一击，这事便这般，定死了。
五更天进丽正门的时候还是人人奉承的副相，才过了两个时辰便被拖进御史台狱里，成了意图谋逆的贼子。
退朝后，消息便传了出来。听到了人多是吃惊，没想着严惩会这般重，没想到打人的人反而无事发生。
东宫里，李佑一早就猜到这回官家会杀鸡儆猴，没想到下手得这般干脆。
执着手中的棋子，迟迟难以落下。心思被旁处牵引着，好好的棋局也就下乱了。
散了朝林宴今日走的极慢，没有旁人一道也不同搭上来的人有任何言语。他看着事发，看着官家的一举一动，今日最后让他来结断最后，也带着提醒他的意味在吧。
谁能越过了天家去呢？
一个两个的不愿总得惹怒了坐在高处的人。这个别人求都求不到的隆恩被林氏一来二去的婉拒，想来是不悦的。
林珲已然定下，剩下林柔。林宴叹气总归是舍不得唯一的女儿去受苦去争斗。
太子是良人，可东宫不是。
这朝堂，贵如天子，嫁女之事，也有难如意的。
出了文德殿，林宴缓步前行刚过钟楼便听着后头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停步、侧身等着对方上来。
“光仪，今日垂拱殿内你怎么把话说的如此决绝。”好奇且关切。
上来之人并非中书同僚，是林宴昔日书院同窗，如今任知谏院事的张锡，也是林大娘子嫡亲的哥哥。
两人算是有缘，昔日一同入了书院而后又一同入了仕。最后还成了姻亲。
“这人都进了御史台狱，你不比我更知道结果已定。官家要抛了这枚棋子，我这话说得如何委婉都一个结果，不如说些大家爱听的，也省了后头人人都要说几句来争断个对错。”林宴抚了抚自己的衣袖，这身朝服穿着，一言一行便都不是为己。即使今日他知晓丁端罪不至此，可已然无用。
两人说着便一同向外走着。
“今日之局，丁衙内的不过是提前抛出的砖，要引出后面的话来，也不容易。明显是有人冲着丁氏来的，光仪你猜猜，这人要杀的是大丁氏还是小丁氏。”张锡在御史台，听得明了知道的也更多。这弹劾丁端的折子老早就备好了，就等着这个契机。而丁程的出言无状来得太凑巧了。
林宴在今日中丞上前弹劾之时便知晓官家是要打乱如今朝堂的布局。不论意在大丁氏还是小丁氏，今日作为就是要杀鸡儆猴。
“大丁氏，算得世家百年，哪就这般好对付的。昨日太子入了宫，圣人去了福宁殿，便是在敲打士族，今日官家所为便是在告诉朝臣，太子便是太子，由不得任何人轻视了。”这样的举动林宴看得懂，世人皆能明白。
同样的，尊崇了太子便也是维护了世家大族的颜面。
“那官家依旧是向着士族的。”张锡听着同窗的话，得着结论。
林宴听了却笑着摇头，官家当日便可知茶庄里发生什么，真的要惩治当日便可下旨。可官家等着太子有所举动，等着御史台先行弹劾。这一步等得意味不明。
也不打算细说，林宴便把话岔开去，说到：“开科之年，朝中空些官位也是正常，就是不知官家属于谁来当这副相之位了。”
张锡知晓对方意思也不再多言。
结伴行至端礼门，两人各自而行，心里皆有了猜测，只等着诏书传下，来看看自己是否还能读懂圣心。
林柔在叔父阁里吃了最后一块糖果，外头果然有人来传话，说着：“二爷，世子无事，丁氏恐是大伤。”
林颐点着头，挥手让人退下。林柔却没听明白，怎么裴煜就无事、丁氏就伤着了。立马拜别叔父回自己阁里，让自己的小厮出去打听打听，说着要不行就去梁王府让裴煜亲自来同她说。
今天的盛京城里多的是要打探这事的人，但谁能如林柔这般大胆敢直言让当事人来讲。
谢筠同林珲到了翰林院也把事情听了个大概，两人相视笑着，都没有在这里直接谈论。
到最后林珲才同谢筠相约，休沐之日，到林府一聚。
谢筠欣然。
今日的事情，到了朝堂不是开始，是已经结束了，韩森出来还不能说明圣心吗。
谢筠在马车里想着故事来去，看来还有很多背后的事情，是他们没能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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