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笼中雀
回朝堂之前，李佑还有许多事要完成的，病中就谋划要见的人，自是得早早见着。
“殿下，中书令来了。”庆洵在屋外通传着。
“你带孔纬进来吧，再去沏盏茶来。”李佑等这人很久了。
孔纬，孔氏如今的当家人，年纪却仅比李佑大了三岁。孔氏权柄曾在孔纬祖父那时到达顶峰。一位同平章事一位给事中，先帝甚至特意空置参知政事来彰显对孔氏的器重。
可好景不长，孔纬父亲在城东策马之时不慎坠落，生死难料就是这般，孔纬祖父伤心嫡子离去为着孙儿也撑了一时，可身体还是亏空厉害，第二年病倒就没能见到第三年的春花。
孔纬不得不上，那时还未弱冠。三年孝期后，正巧康祐帝即位大赦天下也要对朝臣有所新封。孔纬便入仕成了中书令，瞧着是正二品的官职。
进入殿内，孔纬就揖逊着同李佑行礼：“拜见殿下。”
“锦清坐吧。”李佑同这位中书令算得旧识就不必依着礼那般生疏。
侍女端着茶盏进来，放在案上就离开。殿门开着个小缝，在外头候着，等着里面差遣。
孔纬甫一坐下便言道：“近来盛京可算热闹，得了一位这般厉害的谏议大夫。”孔纬也是位喜欢看热闹的人。
李佑笑着，依着对方的话问着：“锦清觉得如今朝堂可算安稳。”
孔纬没有思考回答说极快：“与我这位置，如何都是安稳的。”
谁为状元郎，朝堂上多不多这位参知政事，还有裴煜的来去，翠柏里的败战，他孔纬都听着都知晓，可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你与我，谁又能保证盛京能年年如今日。朝堂之上，官家都做不了主，有时我也觉得，这个位置甚是无趣。”李佑说的便是实话。
孔纬看着李佑，观察着对方谈及这些神色，幼年之时玩笑便只是玩笑，如今的话，可得听后三思而言。
孔纬便不往深讲：“殿下便是觉得在无趣那也得要去。”那个位置觊觎之人不少，可李佑在，那便只有他才能登得名正言顺。
李佑端起案上的茶碗，扯开话题说着：“这茶还是曾寅去年春来找来的，茶庄里最早最好的一批茶叶了。”说着说着李佑便舒了口气。
孔纬便也把茶端起来，接着对方的话叹一句：“许久未见着世子了。”
从前他们三人属他与萧煜闹的厉害，李佑身子不好，便也多是看着他们疯闹，东宫就这一点好，不会有人敢闯，这些闲话也传不出去。
想到幼时，心里便还是愉悦的。那时三个人都没有被这些位置束缚住。如今也就只有萧煜还自在些。
李佑便又言道：“今日朝中，人人都可以选曾寅为棋子，当日的折辱和往昔的笑弄，我不聋也不瞎。可是锦清，我不能为了他也不能为了自己去改变这些。我与他皆是这盘上的不由己。还有柔丫头，锦清也算看着这小姑娘长大的，你我都知晓，若朝堂不变她往后的路便是步步荆棘。”
孔纬被打断了思绪，听了李佑的话，就捡着好的说：“殿下，今日所思便可逆转未来。”
“锦清，中书令是个闲职，一个名头拢着孔氏。今日你可为，他日这个位子可以被撤。朝堂上的人被逼到绝境喜欢走死招，今日孔氏还能以己之力求得自保吗？”李佑这话说的很重，便是往孔纬心里扎刀。
昔日的孔氏比之今日林氏还能有余。可士族兴起的难，没落的却快，孔氏□□一去，后人便承不起。
话说到这里在傻也听明白了，李佑本就不打算与孔纬弯弯绕绕的去磨，他们之间有着年少情意，如今关系利益与存亡，孔纬是孔氏的宗子，一族氏的兴亡便都要在他一人身上。
中书令，看着能统筹中书，可实际上没有职事，没有任何权势，在中书当个摆件，不过是朝臣对孔氏的尊崇，可一辈一辈下来，先人流血得来的荣光也耗不了几时了。
孔纬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朝堂已经不需要孔氏，他不在笑，只对李佑说着：“殿下若早有决断今日就不该与臣此般详谈。”
李佑笑着摇头，叹一句：“我与锦清不单是君臣的。”这话有用意有分量。
孔纬惶恐，连忙起身，揖逊着：“臣与殿下自幼相识，今日殿下用臣，臣便去一搏。”
孔纬晓得局势变动，许稹去了翠柏里，这是契机还是忧患，政事堂的人怕都说不明白。林氏一而再的被分权，官家还能容忍士族多久。可若要掐着士族孔氏比林氏更容易得逞。他不能一辈子都是中书令，孔家须得安安稳稳的再过百年。
且他与李佑有幼年情谊，他深信殿下为人。
朝堂之上，不得志退者多，风云诡辩，自是能避则避。退而返便要有不可多得的勇气与胆量，何况要拿一家老小拿世代清誉来赌。
李佑把人扶起，叫庆洵进来添茶，他要的就是孔纬这句话，正事谈完了，便又忆及从前。
李佑看着轩窗外头同孔纬说着：“你与裴煜从前攀爬的那棵树还在后院里，如今没点功夫是上不去了。”
孔纬大笑着：“裴曾寅这个霸王，每回我爬的快些都会被他用蛮力拉下来。”幼时的画面透过了时光又回到这一隅屋舍里。
树木快已大的参天，人却长得愈发安分。
“殿下可要用裴煜。”孔纬还有担忧。
李佑先是摇头，可摇至一半又顿住。解释道：“锦清，他不似你，这些年还如初一般，入仕与他而言并非好事。”
这回孔纬明白李佑的用意了，“攸宁是要保他。”
这样不奇怪，裴煜的脾气太急了，在朝堂上这样的性子总会吃大亏，容易被人利用。
孔纬思来想去，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攸宁打算放他回庸城吗？”
如今，士族和天家对裴氏的忌惮消退了不少，且进来翠柏里不太平，世子理应当回到庸城，去学着带兵，毕竟裴氏祖辈都守在那里，裴煜便也不可能一直留在盛京中。
“曾寅之事，便是我做不得主的。”李佑如今也算不得以后，恐朝中局势又会大变。
这盛京里有人盼着他活，也有人巴不得他死。
看着攸宁提到裴煜之事如此忧愁，孔纬也不欲多问，转变话题说起二皇子的母家。
“听闻董氏失了丁氏后，正同赵氏攀着亲，说来也奇怪，赵氏可没对大权柄。”孔纬见得多，对这些外头的勾当那叫一个了如指掌。
说到这，李佑便想着官家近来所为询问着：“锦清觉得不寻常吗。”
孔纬点头，赵颜与赵家看着都太过普通，就对李佑说着：“按理说，这个时候去结张氏才对，林氏不可能偏向二皇子，而要与同平章事抗衡那必得侍中之位才有意思。”
即使有徐平这位参知政事在，侍中依旧有不可忽视的权柄。
这盛京城里，姻亲之家最后为着那点权力走到反目成仇的可不少。
“谏议大夫可不是个寻常的职，就算在朝上说胡话，人人都得听着去判一两句，况且刚失了丁氏的侍中，在交好一个侍中用意太过明显。”李佑停顿又笑着接一句：“我还没死呢。”
“殿下。”孔纬高声提醒着，看着身侧的人又柔声道：“攸宁自会百岁。”
李佑就笑着摇头，在太子之位谋划算计，这些就算常人来做也耗身体。可他不得不为，就如今日种种，谋是为着活。
董氏被官家放置在此处，今日谋求只为着来日能有机会踏入中书，能得士族百年。也有意思的很。
李佑思绪飘忽突然说着：“锦清，他日曾寅若落入世家之网，还望你看着儿时情谊，拉他一把。还有柔儿，她虽有林氏看顾着，可世事难料。”
这话让孔纬心涩，他明白士族兴衰，也明白太子这个位置的难处。
“攸宁若曾寅离不得盛京，他的位置你得早做打算，世家定不会让曾寅得职权，无权无为，裴煜日后回到庸城便无威望，世子之位就如同虚设。裴氏可不单裴煜这一个儿子。”孔纬提醒着，他们得早做谋划才不至于被人压一头。
李佑知晓，其中弯绕之事还有许多。
“朝堂上还有一位谏议大夫和林东阁，殿下就不争一争。”孔纬问着也是提醒。
孔氏与林氏从前朝就不对付着，如今李佑用了孔纬，在世家眼里就时放弃了林珲，得罪了林氏。
李衍那边定会尽全力去攀附上这一条线。
让人觉得李佑真是蠢到了家，这便把官家给铺好的路都翘了，非要走泥藻地，非要让自己一身脏。
“锦清啊，我自问你若你为林珲会如何选。”李佑这般回问着，却半句没提谢筠这个人。
“林家自不会参与党派之争，我若用他也不是用来与李衍去争。”李佑说着心里的谋算，最后笑着同孔纬道：“你且看着盛名已久的林东阁会如何走。”
林氏太过特殊，林珲今日一步代表着林氏的谋求，他还得未了未出阁的妹妹思虑，若他不成，士族便会盯上林柔，林柔婚嫁就会成各方博弈。
孔纬便只能说着：“攸宁似乎对他很赏识。”
“我赏识之人可多，喜你的忍让，喜林柔的勇意，喜”李佑没有说完，忽而扭转看着外头。
孔纬抬眼看了一眼对方，发现殿下正看着外头，“廊上的翠鸟颜色艳丽。”
这只小雀比刚来的时候活泼许多，偶尔会在笼里扑腾几下，叫声也清亮了许多。
“羁鸟恋旧林，我想放了她又舍不得她的美好。”李佑看着小雀眼里含着笑意。
孔纬同李佑一道看了许久，也不明白这鸟又什么特别之处，能引得攸宁如此。
“近日得了一副花鸟卷，得空邀攸宁同赏。”孔纬把话题拉回往常。他们两个人就这点相同爱好，对字帖画作十分欣赏。
李佑收回目的，自是欣然应允。
这一日便把要紧之事完成，李佑再回朝堂，便不似去年那模样。
https://www.xygwh.cc/60808/60808823/2520711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ygwh.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xygwh.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