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贺圣朝
一夜冬来到，寒风瑟瑟，落叶纷纷。盛京里外出的游人都少了些，草市的生意都没那样忙碌了。
可事也总有例外的，这一天的盛京城里格外的热闹，人却不是聚集在城内，一群人都向南熏门外跑。
三年冬来一述职，如今又到了长公主、许将军和各路人马回来的时候。
想着南熏门聚集着各路兵马将军自是热闹非常。
百姓们争相探看也多想知道不知今年梁王是否会带兵回来。他们之中有的人从前还送过梁王出京，这些年了都没在等到梁王归京。
而朝堂自是早百姓一步知晓，今年的梁王也如同从前一般回不来。
就算是李佑私下里同官家提到，让人看着不久前裴煜大病让其能在岁末见父亲一面。
官家当时点头说着再想想可没过几天述职名单一下，提到庸城机就只说着让梁王在庸城里好好养伤不必回临平这来回折腾。
看着几年不回盛京的，还以为是官家对梁王的信任。可其中的缘由也只有官家心里最是明白。
这个朝堂怪会看不起武将的，便如今日的热闹，没有官家亲临也不会有朝官到场，就像是不欢迎人回来。
朝堂竟比冬日还冷些。
可林柔每次到这个时候都会来，从前会同李佑、裴煜一道，今年她一个人来，虽说她如今没了往日带兵打仗的志向，可依旧是打心里佩服长公主的，这个热闹她自是不能错过。不然就只能等人离开才得以看着了。
从城门向外望，看着跑马的影子就有人喊着：“鲁国长公主回来了，是公主殿下。”
一人起声，后的人都往前挤，要一睹公主风采。
林柔也从马车里出来，因着人多，今日身边出了秋儿还多带着个小厮。
她也遥遥望着，公主打马而行，来得那样快。
而公主身边的就是一直陪着的驸马，这一段金玉良缘也是坊间流传甚广的故事。
长公主的装扮依旧如常，一身软甲和一柄长戟英气十足。
前头的百姓见着人，都跪着喊着：“拜见长公主。”
李婷媛也停下马，在一群人簇拥里牵马入城，而驸马护在人身旁不离一步。
百姓大多就这样跟着公主一道回去了。
而林柔遥遥看着人没有靠近，此刻也不着急着走。
城门外人少些，熟悉的身影一眼就能望到。
“旻晟。”林柔慢慢靠近人，出声喊着。
谢筠听着喊声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姑娘，一时没回过神来。
“旻晟也来看迎公主回城吗？”看着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林柔就问着话。
谢筠点着头，心里想着果然能在这里遇着林柔
今早听府里小厮说了一句外城门那如何热闹，他就想着林柔那样崇拜长公主今日定然来，便也不由自主的出了门到了这里。
他也没在漫漫人海里找人，看着鲁国长公主进城里还以为林柔早也跟着进去了，没想着真能在这见着人。
“柔儿看着长公主了？”谢筠走的离人更近些，说着话。
林柔笑着点头：“我觉得这些年来长公主风采依旧。”话里话外的夸着，掩饰不了的欣赏。
谢筠也不接着话，只问着：“那现在柔儿是在等谁来呢？”
看着林柔不走，就是还有要看着归来的将领的。
林柔很想说一句梁王，可也知道梁王今日亦不回京。裴煜又是空欢喜空等待了一年。
低头收敛着这些不开怀之事，抬头便依旧轻松的回答着人：“我想看看许稹，近年来常听他的厉害，从前都没仔细看过这个人。”
林柔也不太了解许稹上一回听还是一年多前裴煜提起的。
“许稹确实是近来不可多得的将领，带赢一场永兴之战又能领着赢得翠柏里之争。”谢筠也夸着人，自从他听着林柔从前有为将领的心，就想着能同人多聊些这个，林柔定然爱听。
林柔一听许稹的功绩确实卓越，就问着谢筠：“那他今年回来朝堂上定然会封赏吧。”
谢筠听着这话却没有点头，这事情若放在寻常定然会赏，李氏百年里除了卢氏先人在最初之时同赢过这两处，而后的岁月里，就没有旁人有这样的才能与际遇。
许稹也算得一次打破。
可如今朝堂言臣多过武将，就算他依礼出来谏言升官，也会被其他的话掩盖下去然后不了了之。
许氏这些年来的功劳该得一个国公之位的。
可惜了到现在还只是军功的护国大将军封号。
看着谢筠不回答，放在从前林柔定然会觉得是不好说，可如今她看多了也明白是不可得。
便同谢筠转换着话题：“我看着旻晟骑马也很了得，不知有没有习过兵法？”
谢筠就同人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从前多在乡野里，马就是最快的赶路工具，从幼时就骑自然就熟稔些。从小我就被姓氏规定了出路要当一个能在危难里救百姓的大夫，自然少学这些。”
这还是林柔第一次听谢筠同自己说起从前，立马卯足精神。
谢筠虽然看不到林柔的眼睛，可看着帷帽飞动，就知道林柔情绪。
今日这话不是他临时的感叹，是从小重山下来就想好的要同林柔互诉的从前。
谢筠在学着放开自己，在学着让林柔靠近同样的也在学着走近人。
“那旻晟后来怎会科考，怎会回到盛京呢？”林柔歪着脑袋好奇问着。
从前林柔派人去打探谢筠之初的茶肆里也多有人有这般大疑问，谢氏以医天下为任，不屑弄权，也不入仕途。不知怎么在谢筠这里就变了。
谢筠听着问题回想着，觉得这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与转变此刻是说不完的，就挑着重要的同人说。
“柔儿，想来你瞧过最严重的伤就是当日裴煜那一身血肉模糊。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伤是无治而终。”谢筠说着这话时还能是笑着的，可一停下来就不自主的轻叹一声。
“你知道从前荆路的那场疫病吗？”谢筠隔纱看着人问着。
这样大的事情林柔自然知晓一些，也知道谢筠的父母都死于这一场疫病里。可详细的她从前不好奇，盛京里的人不好奇，没什么人会提。
林柔就同谢筠摇着头。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当时的疫病并非无药可医的，可总归死那样多的人。去到荆路里看着的不是活着的希望，而是死去的无力。我有办法有药可那人就是熬不过去，大家把这说是天命，可医者哪能信命呢。”谢筠忽而低头嘲弄着自己。
“我不适合当医者，就是从那时候发现的，我救不了人。”谢筠否定着自己，自觉他没有救人的能力，他不同自己的父母甚至比不过一些族人。
并非是他无法心怀天下，而是太过心怀，谢筠的弱点就是畏惧死亡二字。他看多了人命以为心里麻木了，可下一次看着那么多人死去，依旧会被自己的无力感打败。
依旧会从中找着原因，会看到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缘由。
林柔认真的听人说完这些，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谢筠说这样的话，这样坦诚又带着一些无奈。
要不是在外头林柔都要过去抱抱旻晟拍拍人的后背，就像在东宫里，谢筠给她的安慰一样。她觉得此刻谢筠需要力量，需要相信。
既然举动不行，那就要靠着言语来表达。
“旻晟，你可厉害了，你救了裴煜呀。而且那万千人里能有一个因着你活，就是你的本事。生死由命是不能全信却也并非虚话。”林柔说着话伸手拉着人都衣摆，慢慢的晃着。
听着小姑娘给自己的安慰之语，谢筠就抬头看着人。
“我没事，我早就好了。所以我读书册、来这里，就是想救更多人的。”说完笑着看着林柔。
谢筠的话依旧有隐瞒的地方，有的事情太过不堪他不想让林柔知晓，这样的小姑娘和该一辈子无忧无虑的。
林柔看着人心里却替谢筠难过着，荆路疫病之时，朝堂也曾几番权衡过，具体的林柔不懂，可谢氏那时是冒着大不韪入的荆路救人，盛京里传得沸沸扬扬，官家才改了令，而后疫病止官家才追封了些名号。
就这些曲折不断，而谢筠的心伤不在这里。
衣袍摆动的力一下下的传来，让人觉着原不是只有自己一人。
明明寻常可谢筠久违这种感觉了。
他看着林柔，突然思索着往后。
没过多久，外围还等着百姓又沸腾起来大喊着：“护国大将军回来了。”
林柔和谢筠也被呼喊声吸引着，看过去。
许稹骑马飞驰，那种恣意又与长公主不同。
林柔看着人由远至近，匆匆一眼，此刻的心思就还在谢筠身上。
有些人就会这样快的来去匆匆，而有些人能留在身边，最好得一辈子的时光。
看也看过了，百姓自然都散开去，林柔也该回府了，可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是不舍的，她想多同谢筠说说话。
想了解人也想让人了解。
她明白自己心里的欢喜，同样的，希望得一日让人也同样。
而谢筠也不走，看着林柔又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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