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燕歌行
这里的两人走到了两厢情愿自是欢喜。而皇宫里官家为许稹选妻正选到头疼。
得要有那么一个人能嫁给永兴却留在盛京的，这个人的还得家事不低、出生不凡。
盛京的里贵女大多不情愿嫁给许稹，即使这个人年纪轻轻就是大将军。
可许氏的背后，许稹的背后其实全无倚仗。
许稹长命些，那可能嫁过去的人就得是第二个梁王妃。若不幸些，就是得一个名分守一辈子不会回来的人。
何其残酷的事情。
几日来，官家叫了许多人入福宁殿，包括林宴。话里话外都问询着谁家愿意嫁个女儿过去的。
这回装傻的可比在朝堂上的多，几位大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愣是不接李煦都话。
听着人夸许稹就附和几句，听着人说婚嫁就当哑巴。
弄的李煦也是无趣，召了两轮就没在喊人来。
这婚事是官家的一句话，可要能掌控就不能只是不情不愿的一道旨意。
而刚回盛京不久的人，陪了陪自己的母亲，见过几家姻亲还劳烦着人这几年也能照顾自己母亲些。
整个许氏留下的可真不算多。
后来许稹兴起，去小重山看看景色，去山瞧了瞧大雪。许稹但凡回来都当是最后一次，他看看盛京这个地方的景与人，不想带着留恋。
他的心里可没有成家这回事，即使官家放出消息来，也当是个笑话听过、笑过。
年后又去了趟梁王府看了眼裴煜，同人说了会话又嘲笑了不能跑马出去的人。
许稹看着永远是不合时宜的开怀，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惹他烦忧的事情。
或许是个人去守过永兴看过生死都能如此吧。
若你不知天亮之时是否还能睁开眼，就不会觉得此刻活着有多不好。
裴煜还问着人，盛京里有没有看得上的姑娘。
许稹只乘机拍人脑袋说着：“我不成家，我落在永兴，就做好死在那里的准备。”
饶是裴煜听着这话都心酸，他看着许稹沉了神色不在说话。
还是许稹发现这人在为自己难过，忙换了语气说着：“没有妻子也好，一个人落得自在，以天为盖地为庐。我就等你娶妻呢，到时候去翠柏里喝你的喜酒。”
裴煜看着人依旧没有笑，他与许稹相处时日不多，可他们就是天生的能明白对方，所谓知己。
他看着许稹笑，可明白这个人并不开心。
“曾寅，我在盛京埋了五次葬。天地之大可现在与我而言就只余母亲一人，今年回来母亲与我说若我也死在那里了，就埋在那里吧。她没有眼泪在为我哭了。”许稹说着话，提起自己母亲差些就哽咽着。
十五年的时间，他们家本来人丁兴旺，一下子就空了。
“我唯一庆幸的就是我的哥哥们都还未娶妻，没有人会再走一遍我母亲的路，所以我也不会。古来征战几人能回呀。”这是许稹的心里话，可惜了这些话除开裴煜他都没人可诉说。
不久之前他还是家中幺子，头上也有哥哥护着。
裴煜听着这些，他甚至不能同人说一句，长命百岁的。
他们合该看开生死，可没人能坦然死亡。
话题也就止在这里，许稹不是一个多叹多怨的人，裴煜也不想说些伤心事。
可那么快，官家不用在为了许稹的婚事烦忧，这个人就要被迫离开盛京。
那个午后，林柔正在裴煜院子里逗人开心，拿着从前裴煜画的那支纸鸢来，还说等人好了就去放。
春来不就是这样的吗，夜里风雨都还带着希望与暖意。
可梁王府的小厮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看着林柔在又不敢说话。
裴煜看了人一眼，让人直言无妨。
“世子，永兴昨夜遭袭，守在那里的副将没了，永兴又败了。”小厮说完都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脸色，一听着这事，就往府里赶，一刻都不敢耽搁的。
裴煜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情绪，永兴本就是个多战多败的地方，不可能因着许稹打赢一次就次次都胜的。
可当真听着了，心里极不好受。
好不容易的安定，好不容易的修养就这样付之一炬了。
林柔听着都站起身来，看着比裴煜还急切。
“那外头可有说官家此刻是如何决定的。”林柔问着话。
小厮摇着头，这消息刚来，想来那群大人是要商议的。
裴煜伤着出不去，林柔只能独自踏上这条路了，好在她还有谢筠。
谢筠得了官家传召的消息立马换着澜衫，马车里还听着内侍说着情况。一夜大败，死伤无数。往年来说冬春之时，西云部族要为一年的粮草忙碌不会主动开战，今年实属反常了。
谢筠的脑子里此刻只想着政事堂里，别人会如何选择，许稹在盛京，副将身亡。永兴能带兵的人多但有本事能打赢的却不多。
最快的方法就是如同翠柏里一样，只是换个位置，让梁王先带兵从潼关走，入永兴。
至少要保住后方城池里百姓的安危。
可这样盛京里就要有人带兵去翠柏里了。
裴煜这个名字就又会被提起，这个难题在官家那里像是无解。
谢筠摇着头，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把这事情决定下来。
政事堂里，许稹站在最前面，他已经受令即可启程回永兴了。听着伤亡让他不住的发颤。
临去前，许稹没为自己为他母亲求取什么，他只跪在那里同官家说道：“陛下，永兴如今可用之人屈指可数，不若先让梁王带兵来援。”
朝堂上的人，听着这话心里直泛嘀咕，相互看着等着官家发话。
李煦看着跪着的人，面无表情。
没想到这样的时候，韩森先出来了。
“官家，永兴急缺人去，护国大将军所言是个解决的方法。”
李煦就又看向韩森，嗤笑着，也没点头。
而士族就站一边看着戏。
“梁王去了永兴，那盛京里谁能去翠柏里呢？”李煦说着话看着许稹。
这个问题绕着绕着又回到这个点上。
往常这样的话定然要三思后言，可今日那样急迫，许稹丝毫不试探人，直言道：“官家，裴煜虽伤着可如今已然可以出行，他是守那里最合适的人。”
果然，李煦听着这话就笑了起来，他起身，站在龙椅旁边。
周平一听着也出来附和：“官家，事情紧急，裴煜总归是梁王世子，他去翠柏里才好服众。”
李煦看着三人，突然点着名：“韩森，你也这么觉得？”
韩森拱手道：“官家，说是说非无了时。”
这话没明说，也谁能听不懂呢。
还没等李煦在叫个人出来，李佑就先跪到了下头。
或许韩森一个人不够剜官家的心，可李佑一出来了，官家连往常带在脸上的笑都散了。
“官家“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盛京也得给永兴城中的百姓一个交代。”李佑说着这话，他没明说裴煜之事，却把官家此刻的决定逼到民生之上。
朝堂上瞬间安静了，放梁王世子走对于太子而言才是重伤。刚磨出来的刀还没用就要放手。
官家好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今日之事好似就没有可以留下裴煜的理由。
明明已经入仕为朝官的人，可一个个的都喊着裴煜、梁王世子，没有一个人真心觉得这个人要被留在盛京城里。
谢筠看着这一场出乎意料的争论，每个人都那么平静，可却说着最重的话。
永兴的折子这个时候又上来，无非说着西云部族多残忍，不仅杀戮士兵，还有流窜到后头，屠戮百姓的。
这道折子带来最后一击，潼关此刻没有长公主，永兴若是不敌整个潼路都要遭殃。
官家要用百姓的命去走他的棋他的权吗？
所有人都等着看。
李煦坐回到高处，他看着下面一群人，看着许稹。只下令着：“护国大将军此刻启程回永兴，刘岱枢密院马上拨人下去随同许稹一道，还有鲁国长公主，即刻下令让公主回潼关，镇国大将军一道。”
下面的人都看着官家，可官家说完这些不在多说，跪着的人只能领令先行出发。
而朝堂关于裴煜的话既然开始了，就不会这样轻易停下。
李佑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孔纬自然上前一步，不让这事停下，快刀斩乱麻才能得到好的结果。
谢筠也在这时出来，他读了很多遍从前林宴在朝上为放梁王说的话。
他就同官家说着：“汉将辞家破残贼。官家不能忘了有的人生时就有这命。”
这话一出连林宴都侧身看了过来，可是这回他却摇着头。
最后，许稹来时朝堂无人相迎，去时也无人相送。他从大殿离开，骑上马，连家都未曾回就出了城。
那个地方不是许氏的守城，却又像是许氏的守城，他不用加官进爵，只要许稹心里如此觉得，那永兴就是他许稹会守一辈子的地方。
无关那一到天子之令。
长公主携同驸马也匆匆离开，她看着自己长大的城，只觉得盛京这个地方愈发不似她的家了。
林柔离了梁王府，就在老地方停了马车，她本想在家中等，可又怕事情太大，父亲今夜回来迟。
她就在这等谢筠，这些事情本可以与她无关。可林柔的心里并非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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