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庆帝倒吸了一口凉气，叹道：“沈节这老狐狸！”
“是了，换成寻常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可偏偏那位小崔大人却信了，听说这人对可怜人很是同情，素来心肠仁厚、颇有侠义心肠。想来若真娶了沈葳蕤，沈葳蕤一朝家道中落，即便崔之旺强行拆散，崔厢只要能谋一份差事，沈葳蕤若能服个软把自己的难处一一说出来，崔厢定不会弃了她不管，何况当年她才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崔厢便只把她当妹妹或女儿养大、供口饭吃、把家里几个姊妹的旧衣拿几件与她，也就养大了，凭崔厢这家世，跟着他总归比流落街头强。”皇后道。
庆帝：“是了是了，沈节这老狐狸哪里是想嫁女儿，是想给自己闺女再找个娘家……不过为人父，他这般做法，倒还好罢。”
皇后道：“陛下，沈节选婿是真的选得好，这位张娘子她原本是那条街边帮真歌妓揽客的婢子，是妓馆里连妓都看不上的下人，她爹娘在妓馆旁边摆摊卖些小玩意，一家子四处游荡做些活计，家里在妓馆附近的街边有一个小农院和半亩薄田，平日里种些菜自己都不够吃的。她嫁给崔厢的时候是在姑苏，那地方离京城算不上近，加上崔厢年纪不小、崔之旺也急了，崔厢只说那姑娘是清白的、父母不是奴籍，崔之旺便应了这婚事，之后崔厢一直在姑苏待到张氏产下一女，期间张氏全家的衣食住行全靠崔厢和崔家补贴。据说那姑娘嫁进门的时候除了一身能见人的粗丝衣裳和一双缎鞋再没别的，娘家甚至连件嫁衣都攒不下，陪嫁的是一口锅和一张床，当日娘家父母便跟了过去同崔厢一起住着，那锅据说嫁过去后就是张氏的爹娘在用、那床据说也是……而今张氏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都是崔厢在供着，他还一直觉着自己没按照崔府惯例每月供给张氏几两银子的月银亏了张氏，可臣妾觉着这小崔大人真真是个好夫君了，如今张氏每每换季的衣裳春夏秋冬、常服广袖，崔厢都会托姑苏城里的绸缎庄挑好的给张氏备一两件，之前张氏想也不敢想的那些个弹琴吹箫、练字骑马的事情，崔厢也会为张氏寻几位先生教她，这些东西她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庆帝顿了顿，道：“今年西北的皮货上好，内务司昨日刚奉了许多裘皮，有几件是你最爱的鹅黄色，朕让人留了，给你和太后做几身皮袄。”
“臣妾谢过陛下了，不过，臣妾要说的不是这个，是小崔大人的态度。”皇后叹了口气，“这位小崔大人是真的’与众不同’、’超凡脱俗’……”
“怎么说？”
皇后道：“他供给张氏一家，把她们一大家子从一介青楼柳巷里的流民变成了京城权贵的家眷，让张氏一家人从冬日里上山砍柴烧来取暖的平头百姓摇身一变成了冬日里要用就用银霜炭、果木炭的人家，臣妾的娘家就在姑苏，当年臣妾家中也不过就是过成他们眼下这般罢了。但就是如此，只有张氏和她那些小姐妹同崔厢哭哭穷、卖卖惨，说崔厢没有将家族给予他的那些田庄宅院都给到张氏手里、说张氏如何不慕虚荣不贪图崔厢的钱财，那崔厢竟真觉得亏了张氏太多……臣妾前几日被劫了原定送去沈家的东西，着实怒了，便差人去找崔家的主母告诉她尽快澄清误会，免得旁人真以为崔厢娶了沈家的女儿，不知怎么传得，崔厢却死活不认更大言不惭的放话说什么他亏钱娘子良多不会娶沈冰清，臣妾后来一查问，沈冰清是条狗的名字，这崔厢是连当年的未婚妻是谁都搞岔了，还以为臣妾要逼他娶沈家的私生女，叫他不要乱说话，却偏要乱说话，臣妾眼下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同崔家说了。”
“还有这种事？”庆帝原本正斜靠在长椅上思忖皇后这是怎么了，怎么盯上崔厢两口子，这崔厢虽则在朝中还算招人喜欢，但也就是从五品而已，他爱娶谁娶谁，平时庆帝上朝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今日皇后却偏围着这个人的事儿说个不停。如今庆帝才明白，应该是崔厢和张氏搞事了，如果是女眷搞事皇后动手收拾了便罢了，但涉及到朝中官员的事情皇后着实没有那个权限，怪不得和自己说了许久，想来是受了崔厢这小子的气。
庆帝道：“你若要说崔厢做了什么事惹毛了你，你直说就是，你又不是崔厢他娘子，你堂堂一国之后，何必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皇后理了理衣裳，皮笑肉不笑的望向偏殿门口，道：“臣妾是来气，这事情若不从头到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同陛下说一遍经过，臣妾怕陛下不能明白臣妾这些天心里有多生气。这些日子臣妾逼急了甚至动用了自己的嫁妆试图先把沈家当年抄家的家资补上一部分，可转眼出宫的马车就又被劫了，都是崔家乱说话，那帮人至今还以为崔厢和沈葳蕤已然成了亲了，东西竟都送去了崔府！而崔家，臣妾一派人登门要回东西，那崔之旺夫妻俩不敢说当年怎么回事，张氏动辄胡思乱想便找崔厢哭上一通，崔厢便又添出许多麻烦事，前前后后，崔厢乱说话已然让臣妾损了上万两银子，甚至连臣妾当年压箱底的陪嫁都被崔家祸害的毁了好几件！”
“……朕晓得。”庆帝沉默了一会儿，道，“崔家是已经疯了，但翻案势在必行，近几年次次翻案都免不了有些苍蝇嗡嗡乱叫，若把沈葳蕤接回来，崔之旺便里外不是人了，崔家自然卯足了劲儿想找点沈节的漏洞，朕心里有分寸，这种人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你下去罢。”
皇后微微屈膝行了个浅浅的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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