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太后气得一阵眩晕，梁家当年那事情，她早有耳闻，因为梁家是专门负责后宫的女眷用的贡品的皇商，所以那件事太后没少帮着从中斡旋只不过这几日事情太多一时没对上号。

        如今快三十年过去了，她早已从皇后变成了太后，没想到又看见梁家被搅了进来。

        “母后先躺会儿歇息片刻罢。”庆帝叹了口气。

        “皇帝你若真心疼我，更该早些告诉我才是。”太后道。

        “儿子也是今日才得知此事，自己都还没缓过来……”

        “父皇！父皇！”

        庆帝和太后刚刚静默了一会儿相顾无言不到半刻，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喊声着急忙慌的传进了偏殿，那声音洪亮清脆、中气十足，进来的却是个看起来柔弱文静的姑娘，只是衣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那姑娘提着裙摆一路跑来，鬓角边的碎发都沾了汗水黏在雪白的脖颈上，她急急道：“母后气晕过去了！！”

        “什么？”庆帝错愕，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快，去甘泉宫。”

        “不是……”旬阳公主适才跑得太急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的，拉着庆帝的衣摆，喘了半天，道，“她晕过去又醒过来了，我让驸马看着呢，母后醒过来就让我赶紧过来跟您说一下怎么回事，这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皇后让你带什么话？”

        旬阳公主接过内侍捧上来的茶一饮而尽，喘着粗气道：“儿臣也不太清楚，但是母后刚给沈姑娘准备的内衣和缎袜居然都被内侍拿了送去崔府，一打听才发现，那帮人一半是以为当年崔家信守诺言娶了沈家那位姑娘，一半是因为崔厢他娘子据说认识沈姑娘和她家里人。”

        “荒唐！我平素在封地都知道沈家的家眷隐居多年不见外人，况且沈家所有族人当年皆死于巫蛊之祸，只剩沈葳蕤一个，哪儿来的其他家里人？”进来的是个白袍的贵公子，穿得是一身月白色长袍，看质地就不是凡品，头上戴的是一个顶顶通透的玉冠，冠上端端正正的插着一只白玉青龙簪。“五妹妹，那张氏莫不是把沈节家里的婢女都当做家里人了罢？”

        “那倒不至于，”旬阳一路狂奔而来，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扶着偏殿的柱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不是婢女，是沈相当年在老家的亲戚，沈相老家还有些表亲，沈葳蕤她生母那边也有几个表亲，那张氏估计是怕崔家找到沈葳蕤带进来影响她在崔家的地位，所以私下里提前找到了沈葳蕤的那些远房亲戚。据说她好像是以为沈葳蕤跑去村里被远房亲戚接济才能长大，母后说张氏这样的姑娘若是爹死了便真没人养活只能送去乡下或是送人，所以张氏应该是想偏了，以为沈葳蕤爹都没有肯定是自小就寄养在乡下亲戚家里，所以很得意，日日乱传话，说什么认识沈葳蕤了的亲戚、能帮崔家说服沈葳蕤不要闹事。”

        “崔家信了？”三皇子好奇道。

        “崔家若是不信，也不至于现在还不把扣押沈葳蕤嫁妆的事情当回事了。”旬阳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据说是张氏托她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问沈葳蕤乡下的表姨婆的三孙子那嫁妆的事情，那位三孙子不知道沈家当年是掏空了半个家底置办的那些嫁妆，看崔家家大业大的怕惹事直接说不用还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皮那么厚，反正张氏信了洋洋得意的回去告诉公婆，她公婆更是以为没事了，如今对宫里去讨要那嫁妆的女官都敢颐指气使、不当回事了。”

        那边东偏殿里庆帝一大家子气晕的气晕过去、生闷气的继续生闷气，甘泉宫里才刚缓过来一口气的皇后许氏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扶着头道：“赶紧把人带过去，司竹你亲自过去问话，本宫一刻也不想等了！”

        北宸殿内人人都急得不行，只有西偏殿里一片死寂，沈葳蕤坐在西偏殿的红木椅上等了又等，眼看着两个时辰过去了，已经望眼欲穿，却还是没一个人过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娘，好无聊啊。”小翠跺着脚，看了看四周，“这里每样东西小翠都不敢碰……”

        “不碰就对了，你别看这儿东西不起眼，随便一件都能买外面几栋宅子，少捧，等着。”沈葳蕤忽悠小翠倒是淡定，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她来这一路本来就忐忐忑忑，事前几乎一点传闻都没听到就这么被接了过来，进了北宸殿后才发现似乎是好事，但具体好到什么程度却无从得知，这里的人她也一个都不认识，甚至也不知道该问谁、能问谁。就看见崔尚书一家上蹿下跳、崔厢也不大对劲，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翠啊，你别晃来晃去的了，你家小姐我本来就心烦，看你晃来晃去的我就头大。”

        沈葳蕤看着偏殿桌上的枣花酥咽了咽口水，终究没好意思直接吃，自打卢公公离开后，偏殿里再没一个人了，她等了两三个时辰都晌午了也没个人过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沈葳蕤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甚至不确定自己等会儿是会被送回城外那小田庄里继续混吃等死还是会把抄家抄走的东西还她一点再说。她等啊等，等得肚子“咕”的一声叫了……

        “小翠啊，进来走的哪条路你还记得不？”沈葳蕤捂着肚子感觉她再不吃饭也许看不到明天的朝阳了……

        “记得啊。”小翠点头。她就这点好，当初选婢女的时候沈葳蕤出的价也买不到太麻利能干的，沈葳蕤索性就挑了小翠，小翠当时据说是一路追着之前的主人家从她老家姑苏盐城追了好几座城愣是追到了京郊，实在吃不上饭了才找牙婆把自己转手给了别家。别的不说，就这忠心程度真真是让沈葳蕤满意得很，何况追了半个楚国居然都没迷路，正适合给沈葳蕤这种路痴做婢女，沈葳蕤当初想也没想就定了小翠。

        果不其然，小翠从来没让她失望过，来了三年，什么活儿也不会干。沈葳蕤被抄家之后是会干点活的，一般粗笨婢女干的活儿她也看不上，所以当时就定了这婢女听话忠心不在她忙活的时候捣乱就行，反正她住的房间也就那么丁点大，平素的衣裳她自己洗、饭自己烧，打水烧火这些活儿有家丁来干，小翠不要捣乱就好。三年下来，沈葳蕤有时候也会有种错觉——她和小翠，到底谁才是小姐？

        沈葳蕤看了一眼傻愣愣杵在她身边的小翠，心情缓和了点，拿出五钱银子，塞给小翠，道：“你去宫门口看看有没有走街串巷卖小吃的人，喊他过来买点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小姐，我买多少？我能吃么？”小翠捧着钱问道。

        沈葳蕤倒是很满意小翠这样，一到花钱的地方从来不会掖着藏着，她说买一个小翠不会多买半个，沈葳蕤想了想，道：“你就买够我跟你吃一顿的小吃，若是看见卖烧饼馒头的再买两个揣怀里藏起来，等晚上还出不去就咱们就吃那个，你去吧。”

        “好。”小翠想也不想就往外走。

        “等等！”沈葳蕤想了想，又喊住小翠，嘱咐她，“你等会儿要是看见卖小吃的你把人喊到你这边，你别出去，就站在宫门里边买，别让崔家那伙人看见你，小心他们家搞事让你出去了回不来。”

        沈葳蕤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但又觉得小翠不至于蠢到崔厢那个程度，总不至于当场闹事，而小翠要是不去买点吃的，沈葳蕤感觉自己恐怕要当场饿死在宫里，于是她恋恋不舍的目送小翠离开了偏殿，心里还盘算着如果等会儿让她就这么离开皇宫的话怎么办。这京城随便哪家客栈住一宿都得个好几两银子，普通老百姓一年顶天也就花个几两银子就能养活一大家子，在京城住客栈，她都住不起，沈葳蕤越想越觉得自己再耗下去又累又饿恐怕时日无多了，思来想去，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五钱银子，她觉得还是回去城外庄子里罢，毕竟城里的客栈最便宜都要一两银子一晚起跳，她想住也住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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