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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两人出去逛街的这事很快就被准了。

        张怀月收拾一番,领着杏儿还有院里一个沉默寡言的健壮仆妇,几人就大摇大摆地就出了院子。

        避开了人来人往的前门,从后花园出后罩房边上的角门,再穿过一段游廊,便到了张宅后门。杏儿过去和守门的门房打了声招呼,几人便在门房恭送下出了张宅来到街上。

        街面上此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果然是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

        张怀月边走边看,只见街头巷尾的门楼牌坊都挂满了彩灯,街道两旁的各色店铺,摊贩们支着的摊子,也无一不是披红挂彩,装饰一新。往来的行人们全都喜笑颜开,拖家带口地往来穿梭,整个县城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

        张怀月面上兴致盎然,心中却难免喟叹。

        也不知这太平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大劫将至,整片华夏大地都将在浩劫里饱受摧折,天翻地覆,眼前所见的这些无辜百姓,又有几人能够从战火中幸免于难?

        张怀月此时此刻才体会到,作为人群里唯一清醒的那个人所需要承担的痛苦,即便明知道前方就是万丈深渊,她也根本无力阻挡历史的滚滚洪流,只能被动地被巨大的浪潮裹挟着不断向前。

        “姑娘,你想吃什么,我们挑一家好馆子!太太说了,难得姑娘今天出门,不必计较花费,一定要让您吃高兴了玩高兴了。”

        杏儿兴奋地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张怀月沉思。

        她回过神来,假装思索,“这些年在美国是吃腻了洋人的西餐,就想吃点咱们本地的特色,知味楼如今还开着吗?”

        “当然开着,红火得很呐!”杏儿笑嘻嘻地道,“姑娘你等着,这就让人去给您定位子。”

        说着,杏儿招呼了身后跟着的仆妇一声,那仆妇点点头,转身一溜烟便钻进了拥挤的人潮里,消失不见。

        张怀月似是并未留心,浑然不觉地带着杏儿继续在街上闲逛,时不时还会在某家感兴趣的铺子里驻足停留,挑选购买;抑或者从路边挑着担子买瓜果的摊贩手中,亲手挑些鲜枣,橘子之类的零嘴。

        就这么饶有兴致地逛了一阵,眼见日上当空,两人才直奔知味楼。午间便在这家本地颇具盛名的酒楼雅间里,一边享受精细的席面,一边敞着窗子欣赏楼下戏台上演的《牡丹亭》。

        流连到了半下午时候,几人依依不舍地返回了家中。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张怀月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对身后的杏儿道:“逛了一老天实在是有些累了,我先歇会,你等晚饭了再来喊我吧。”

        杏儿矮身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地答应,“那姑娘你先歇着,我去厨房盯着晚饭。”

        张怀月随意摆了摆手,朝着里屋走去。

        盯着里间的房门关起,杏儿轻手轻脚地退出厢房,关上大门,对守在院子里的仆妇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照看好姑娘。”

        等仆妇拍着胸脯再三保证过后,杏儿这才转身出了院子。

        杏儿出门拐了道弯,并未往厨房过去,而是穿廊过檐,匆匆朝外院的方向赶去。

        到了东花厅,杏儿对守在门外的听差行了个礼,那听差进屋通报了一声,便出来招呼杏儿进去。

        一进花厅,杏儿便在堂前端正跪下,对坐在榻上的张大老爷和张大太太行了礼,“请老爷太太安。”

        杏儿是太太身边的丫头,便由太太吩咐了一句,“起来回话吧。”

        杏儿低眉顺眼地站起来,“是。”

        张大老爷瞄了堂下的丫头一眼,“有什么动静没有?”

        “回老爷太太的话,还是老样子,没什么不寻常的。”杏儿口齿伶俐,应答如流,“今日我跟着三小姐出门,三小姐除了在街上买了几本书,又买了点零嘴以外,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在知味楼吃饭时,也都是小人去支应的,三小姐没出过包厢。”

        “也没想过要跑?”张大老爷稍微撑起身体,让大太太将背后的引枕垫得更高一点。

        “没有。”杏儿摇头,“我特意按老爷吩咐,打发了跟随的仆妇,一路上就只有我和三小姐两个人,若是想跑,机会是大把的。但姑娘一路看着都挺安闲,不像是琢磨着要跑的样子。”

        张大老爷双目微阖,似有掂量。

        大太太冷哼一声,道:“我早说了,一个丫头片子,即便就是性子野了点那也是个丫头,何必费那么多事,你也真是太看得起她了,离家弃族这种大事,就是借她个胆她也不敢!你就看看没了张家的庇护,能有她个什么好果子吃!”

        张大老爷睁开眼,慢悠悠地道了句,“这丫头的心眼不少,还是要仔细些。”

        随后他浑浊的目光又看向杏儿,“你先说说,她买的那些书本零嘴,都是在哪些铺子买的,其间有没有和什么生人说过话?”

        杏儿细细思量,一一答了,“书就是在县里最大的书铺逸墨斋买的,都是些话本之类,奴婢不识字也看不懂书名,但听店里的伙计说,都是最近卖得好的,三小姐就全都拿了。零嘴也都是三小姐平日爱吃的一些鲜果,就是从常往咱们府上送菜蔬的蔬果贩手上买的。”

        “至于三小姐跟谁说过话,”杏儿又仔细想了想,肯定答道,“除了书铺的伙计介绍书本时应了两句,就是打赏了蔬果贩的小儿几张毛票,再没旁的了。”

        张大老爷点点头,慢慢靠回引枕,沉思了一阵,叫来一旁的听差吩咐道:“那逸墨斋的伙计,去查查,是不是铺子的老伙计,本地的还是外地的,家里还有什么亲眷没有。”

        “是,老爷。”听差的领命去了。

        “曹姨娘呢,这几日也没去西院?”张大老爷咳嗽一声,大太太熟练地端起矮几上的茶盏递到他面前,让大老爷就着手轻抿了两口。

        “没有,自那日母女俩不知为什么吵了几句嘴后,曹姨娘就再没来过,三小姐也从来不过去看望。”杏儿连忙回道。

        “就知道这是个没用的,连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丫头都看不住!”大太太不快地甩了甩帕子,嗔怪了张大老爷一句,“我看这母女仨,除了老四脑筋活泛一点,这两个都是榆木脑袋,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老爷就是太爱操心了。”

        “再看看吧。”

        张大老爷靠回引枕,挥手示意杏儿退下,便阖上双目不再说话。

        杏儿立便乖觉地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正院。

        之后的几天里,张怀月依旧还是维持着原先的日常,看看书,在院里散散步,偶尔也带着杏儿和仆妇出门逛逛,也不走远,就只在县里几条商业街和百货公司里走走看看,偶尔买点零碎东西,话本,头花,零嘴之类。她出手大方,跟着出去的仆妇丫头也常常能得几个赏钱,所以也乐得陪她出门闲逛。

        那天领命办事的听差也回来汇报了,逸墨斋那个的伙计是铺子的老伙计,就住在春陵城郊,家中父母俱在,且已娶妻生子,儿女双全,并无甚可疑之处。

        张大老爷听了放下心来,便只是吩咐了管事加派人手,务必看好了房前屋后。

        三天的灯节很快便过完了,看灯的人群一散,街上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张怀月依旧还是会隔三差五地出门逛逛,透透气。

        这日张怀月和丫头仆妇们又从外头回来,路上遇见在张宅不远处摆摊买蔬果的母子,张怀月又照例去照顾了下这对孤儿寡母的生意。

        那摊贩的小儿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张怀月挑拣鲜果,收钱找零,一边伶俐地应答着杏儿的问话,“杏儿姐姐,果子都是我妈凌晨四点不到就出城拉回来的,绝对新鲜,不信你瞧瞧这筐里,个个漂亮水灵,就跟杏儿姐姐和府里的各位姐姐似的。”

        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是天生的伶牙俐齿,小嘴叭叭一通说,哄得杏儿眉开眼笑。

        “哎呀,小叫驹这嘴真跟抹了蜜似的,你这么会说话,一会多赏你几个,改明儿让你妈给你娶个大胖媳妇,让你回家天天对着说!”

        小叫驹也不害臊,笑嘻嘻地接口,“那可行,那我得谢谢杏儿姐姐。”

        说罢,将手里挑拣好的果子用纸袋装好递到他妈手里,再由他妈转递给了张怀月,张怀月接过,道了声谢。

        小叫驹的妈与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儿子性子大不相同,是个本分木讷的妇人,满是风霜的脸上勉强挤出个笑来,“三小姐慢走。”

        这母子二人是春陵县本地人,当家人姓黄,原是春陵县的一个菜贩行头,为人八面玲珑,颇擅经营,县里几家有名的酒楼和本地几个大户的菜蔬供应都是他牵的头,原先一家人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只可惜好景不长,黄老板在小叫驹四岁多时染上了一场风寒,药石罔效,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小叫驹的妈差点哭瞎了眼睛,攒下的那点家底,给他爹治病抓药填进去不少,再加上小叫驹妈性情绵弱,不擅经济,吃穿花用只进不出的,没几年就败了个干净。

        好在小叫驹这孩子脑袋灵光,继承了他爹的生意头脑,靠着亲朋好友的帮衬,打会走路便跟着他妈经营起了鲜果生意,如今竟也勉强养活了自己和老娘,慢慢把日子过了起来。

        因这孩子从小就伶俐,嗓门又洪亮,于是便得了个‘小叫驹’的歪名,左邻右舍这么混叫着,真名反倒是没几个人记得了。

        张怀月主仆三人提了东西往家里走。

        正路过门房时,张怀月突然一摸荷包,“哎,我钱包呢?”接着便慌里慌张地在外套里外一阵翻找,摸了半天也没找着,她着急地瞄向街上,“是不是掉在外边了。”

        杏儿和仆妇听她这样一说也跟着紧张起来,赶忙帮着四下找寻。

        杏儿一叠声地问,“里头钱多不多,要不要紧?”

        张怀月满脸急色,“钱是小事,但钱包是老师赠予我的,非常要紧,一定得找回来!”语毕抬脚就要往街上走。

        杏儿连忙一把将她拦住,劝道:“姑娘,眼看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我们几个去找吧,您先回屋里等。”

        “我就在这等,你们赶紧去找,一定要找仔细了。”张怀月倒也没坚持,但还是难掩焦急地连声叮嘱。

        “哎,您别着急,肯定能找着。”

        杏儿赶紧招呼了仆妇和门房一个跑腿的,一起回街上给张怀月找钱包。

        张怀月在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地倚门踮着脚观望。

        后门门房这里难得能够招呼主子,守门的老头和婆子殷勤地搬了椅子与火盆过来,招呼着张怀月让她坐下来等。

        张怀月也没推辞,勉强在椅子上坐了,却还是坐立难安的。

        不一会的功夫,杏儿领着两个人重新出现在了后门的街角。张怀月立刻站起来急声追问,“怎么样?找着了吗?”

        杏儿眉开眼笑地将一个珍珠色小手包高高托起,“姑娘看看,是不是这个?”

        张怀月赶紧抢上前接过,打开来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发现确实是自己熟悉的钱包,既没什么损伤,东西也没少,立即松了口气。

        “就是这个没错,太好了,你们在哪找着的?”

        杏儿见东西没错,也放了心,笑着回答,“就在前面的街角,正掉在一家铺子的墙根下,幸好没让其他人捡了去。”

        张怀月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喜悦地褒奖她,“多亏你眼尖,回头我那两包美国朱古力就归你了,还有其他帮忙的全都晚上加餐,从我份例里扣!”

        一席话立便让帮忙的几个下人眉开眼笑,连连称谢。

        处理完了所有事情回到自己房间,天色已经擦黑,张怀月关上了房门,屋子里光线十分昏暗,但她却没有开灯,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默默地等待。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外间的动静也慢慢止息,默默坐在黑暗里的人影这才开始有了动作。

        张怀月悄无声息地打开梳妆台的第二层抽屉,把抽斗小心地整个从柜子里取出,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她俯下-身,探手从柜子深处掏出一个用胶布黏在柜子背板上的小包。

        小包打开,里边除了那把小巧精致的勃朗宁,还有几张整齐叠放在一起的美元大钞,这便是她从美国被强行带回来时身上的全部财产了。

        张怀月将钞票重新放回钱包里,然后把手木仓和弹匣一一检查过一遍,和钱包一起小心地藏进怀中。

        做完这一切,张怀月用手指隔着衣物轻轻抚过两件物品,眼底闪过一丝坚毅的神采。

        凌晨三点,夜深人静,整座张宅都沉浸在寂静的夜色里,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虫鸣,没有一丝人声。

        张怀月摸着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后花园里,她一路走走停停,不时俯身在假山树丛后,躲开巡夜的仆妇。直到出了后院,沿墙根一直摸到了后罩房与门房相连的高大围墙下,张怀月才蹑手蹑脚地钻入一个山石造景背面的夹缝里。

        她轻手轻脚地拨开墙角丛生的杂草荆棘,趴在地上艰难地伸长手臂摸索。

        摸了好一阵,当她的手指终于触到了一个边缘粗砺的墙缝时,张怀月心中登时一阵狂喜。这个她和念辰小时候发现的隐蔽洞口果然还没被人发现。

        她顾不得肮脏,立刻趴在地上小心地朝着洞口爬过去。这个被雨水常年侵蚀出来的墙缝紧挨着地面,十分的狭窄,张怀月用力扒着墙砖,跪在地上一点点的往外挤。只是十多年过去,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幼时那个瘦小的小女孩,这个过分狭窄的墙洞牢牢箍住了她的肩膀,让她一时无法脱出。

        张怀月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闹出动静惊动他人,只得拼命挣动身体往外挤,却越急越乱,怎么也挤不出去。

        就在她几乎快要绝望之时,突然脑袋灵光一闪,猛地直起身,用力锤了一下脑袋。

        她赶紧三下两除二地脱掉身上厚重的冬装外套和裙子,先把衣服从洞口推了出去。

        然后穿着单薄的里衣重新趴下来再次向洞口钻去,此时果然便轻松了许多,即便肩膀仍是被刮得生疼,但等她不顾一切地使劲一个扭身后,终于是从那个狭小的墙缝里挤了出来。

        等张怀月终于在张宅的院墙外重新站起身,她扭头注视着自己拼命挤出来的墙洞,还有那座巨大绵延的深宅大院时,心中的激动之情几乎要让她喜极而泣。

        可事情还远没到该庆祝的时候,张怀月用力抹了把脸,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她颤抖着手快速把衣服重新穿好,又趴在地上小心将原本掩盖洞口的杂草荆棘尽可能地恢复原样。

        然后这才抬头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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