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庄园惊魂（八）
【本节概要】
nirvana看着镜九微越走越远的身影，内心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一样五味杂陈。
他的记忆里，他的师姐上一次笑得很开心，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还不叫镜九微，她有着尊贵的姓氏、显赫的出身，手捧一束纯白色的玫瑰花，问他要不要一枝。
nirvana当时还不懂有花堪折直须折的道理，他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投入练功。
当时他还不知道，从那之后，此生他都无法握住那枝白玫瑰了。
nirvana只要一伸手，就是触目惊心的红，红如地狱炼火。
【正文】
真田看见镜九微和nirvana走进了别墅后，连忙迎了上去：“幸村他怎么样了？”
“没伤到骨头，应该是皮肉伤，医生正在治疗。”
“那我们可以去看看他吗？”
nirvana看了一眼镜九微，镜九微脸上看不出来喜怒，眼神轻飘飘落在远处，想必正在想什么事情，便替她回绝了：“先在这里等一等吧，等医生替他处理好了，我安排你们去见他。”
“您是有栖川小姐吗？”一旁的警官看见了镜九微，径直走了过来。镜九微点了点头。
警官神情更加恭敬：“请麻烦跟我们到这边来。”
迹部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很是不可思议，问身旁的望月水莱：“有栖川？她……是有栖川十阙的妹妹？”
望月水莱觑了一眼nirvana的脸色如常，点了点头。
迹部的脸色顿时精彩了起来。
“那是谁？”
“感觉有些熟悉啊，这个名字。”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
柳在一旁解释：“有栖川是对日本政治、经济影响相当深远的一个家族，据说家族虽然子嗣单薄，血脉稀少，但后代在为政经商上的天赋远非寻常人能比。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没人说得清有栖川家族到底有多少财富了。”
“不仅如此，有栖川从近几十年来也在不断地发展巩固自己在□□中的势力，传闻中他们家有不输海豹突击队的杀手，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乾也在一旁补充。
众人看了一眼nirvana等人，乖巧了不少。
“望月小姐，您家的保镖我已经替您召回了，内贼是谁，警视厅会处理的。”nirvana打点完了上下事宜，来到望月水莱身边，虽然语气上毕恭毕敬，但态度是说不出的倨傲。
“你！”望月水莱脸色涨红一片：“能不能对我尊敬点，好歹我们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说到后面已经有了些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意味。
nirvana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替你摆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你怎么不先谢谢我？”
“你，你不是来救九九的吗？”望月水莱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心虚。
咯吱一声，镜九微和一位警官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临时审讯室，警官向镜九微保证到：“请有栖川小姐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不必给我一个交待，给望月家一个交待就好。”镜九微淡淡地朝他挥了挥手：“还有，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我家人了。”
“好的，谢谢有栖川小姐。”
镜九微走到nirvana旁边：“今晚你怎么办？留下还是回去？”
“看你，一切以你安全为重。”
“那就是留下来的意思咯，让人收拾一下我房间附近，收拾出来三间房，精市一间，你一间，羽柴一间。”
nirvana眼神闪烁了一下，脸色晦明难辨，低低应了一声。
安排完了这边的事，镜九微就离开了，孤身一人走在偌大的庄园里，让自己的脑子降降温。
幸村精市真诚而又无畏地一步一步走近她，像三月春风拂绿数九寒天，这种感觉让她陌生，让她无所适从，让她下意识地抗拒，但她却并不讨厌。
今天幸村精市倒在她身上的时候，镜九微脑子轰了一声，她的肌肉记忆告诉她，她应该一击出手制住对方，但她那一瞬间却真的只想问问幸村精市疼不疼。
镜九微很少怜悯什么人，她不同情无辜的弱者，也不会共情所谓的成王败寇。怜悯是致命的弱点，对于镜九微这种人而言，一旦他们优柔寡断，离死亡便已不远。但她最近却偶尔会担心幸村，考虑他的处境，镜九微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她觉得这种心情无关好坏，只和幸村精市有关。
“怎么在这站着？羽柴玉川刚刚结束治疗，一出门就在三楼遇见了站在窗前瞭望远方的镜九微。
“精市他……怎么样了？”镜九微转过身，和羽柴玉川面对面。
“好多了，可能背上还要疼个几天，但最多一周应该就能恢复过来。年轻人，毕竟底子好。”羽柴玉川不觉得这是件大事。
“他身子骨真的好吗？”镜九微垂下眼眸喃喃自语，复又跟羽柴玉川强调：“改天你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吧，结果出来传我一份。”
“你身上这大小姐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啊，就算他动过手术，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看他现在身体情况确实不错啊。”
“不是信不过你的医术，精市他自己也一直对自己的身体抱有一定的担忧，能让他放心一点也好啊。”
“哟，九微，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婆婆妈妈？那你今晚和皮卡丘睡。”
“别别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家那只狗，除了你谁都惹不起。”羽柴玉川连连摆手。
镜九微又转身面向了窗外，默默不语，像是有什么心事，又像是单纯相看一看这月色。
“你不进去看看他？光在我面前关心，他可不知道。”羽柴玉川掂量了一下镜九微的神色，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到。
“让他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镜九微无动于衷。
羽柴玉川不理解：“我看你俩这关系不错啊，怎么了？就算是普通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一下，也不会这么纠结意义啊。”
镜九微不说话。
“不是吧？不会你都喊人家精市精市了，要告诉我你还没把他当朋友吧。”
镜九微还是沉默以对。
“你从小就是这个别扭劲，做什么事情都一定要这么为难自己啊？”
镜九微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羽柴玉川有些泄气：“算了算了，劝了你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作用。你和nirvana不同，你的身后永远有退路的，不要逼自己这么紧。”
“nirvana？他活得可比我干脆太多了。”镜九微不同意羽柴玉川的这个对比：“如果在生死一线，他的干脆会让他的存活率比我高很多。”
“哦？我怎么觉得，要是你们真遇上了生死一线，他可能会宁愿牺牲自己，保全你这个师姐呢？”
“就像老师一样，是吗？”镜九微听到这话，语气陡然变得森寒无比。
羽柴玉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不不不，当年的事，真的是意外，他，他要是还在，怎么会忍心看着你背负这么多呢？”
“两年前，我反对过他就任nirvana，这件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
“原因，你也心知肚明吧。”
“是。”
“对，我的好哥哥也心知肚明，可他不为所动！”镜九微说到最后语气难得有了些起伏，带着些歇斯底里的咆哮。
“那是因为对于十阙而言，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他血浓于水的亲妹妹，这世上没有什么对他而言比你还重要。”
“所以，他可以看着老师一步一步走入死局，可以把nirvana当工具摆弄一辈子？”镜九微语气恢复了平和：“nirvana没有退路的原因，不就是我的好哥哥吗？我有退路的原因，不也是因为我的好哥哥吗？”
羽柴玉川面色难得带上了一丝凝重：“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以你的性格，你万不可能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现在明白了，你无非是想向十阙证明，你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你觉得你老师的离去你不能接受，那你怎么看待那么多条终结在你手上的生命呢？他们活该？他们天生命贱，不如你老师？”
镜九微扭头，瞳孔里泛着光：“你错了，我就是个恶魔。身在地狱，心在地狱。”
羽柴玉川看了个分明，那不是泪光。
站在墙角的nirvana把这段话听了个分明，他斜靠在墙上，少年身姿挺拔，隔着西装都能隐隐看出肌肉的轮廓，虽然他比镜九微还小几个月，但已经是独当一面、极为可靠的领袖了。
现在这位领袖望着天花板，有些无奈，又有些颓废。
“出来吧。”待羽柴玉川悻悻离开后，还站在窗前的镜九微低低说了一声，她早就察觉到了nirvana的到来。
除了他，没人敢这么无礼地听这段墙角。
“师姐。”nirvana从墙角处走了出来，整个身子都还在阴影里：“你该放下老师了。”语气淡漠，是他一贯的样子。
“很久没听你喊我师姐了，既然如此，难道你能放得下？”
“逝者已矣，我会永远记得老师对我的恩情和教诲，但我不会执着于这件事。”
“恩情？”镜九微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记得他的恩情，打算还给我吗？”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你我各司其职，才是你的职责所在。”镜九微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精市的朋友在楼下了是吗？一会我会让他换到客房去，你安排他们去见他吧。”
“你今天情绪不对劲，是因为他吗？”nirvana并没有依言行事，反而依旧站在原地。
镜九微蹙了蹙眉：“这与你无关。”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这很危险，他会成为你的软肋，mirror不可以有软肋，只有有栖川九微才可以有。”
“哦？我一直以为你巴不得早些让我回归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决定权完全在你，我无权干涉。”nirvana离开了走廊，走之前停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独留下镜九微，与窗外的一轮明月。
幸村精市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给家人报了平安后，一边漫不经心地阅读着手机上的消息，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听到有人进来，他本以为是镜九微，满怀期待地回头一看，结果是羽柴玉川。
羽柴玉川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倒没注意到幸村微妙的表情变化，反而是幸村不禁关怀了一下他这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
“羽柴君，发生什么了？”
羽柴玉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别说了，把大小姐惹毛了，唉。”
“九微？她怎么了？”幸村有些紧张，莫非是他之前的举措让她不高兴了吗？
羽柴玉川欲言又止：“这事吧，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反正和你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今天有些事恰好成了导火索。”
幸村微微撑起了身，在羽柴玉川的治疗下，轻微的移动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那九微还好吗？”
“不知道啊，她的心事一向很深，深不见底。”羽柴坐在一旁的懒人沙发上，瘫了下去：“哦对了，你今晚住这边，nirvana派人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了，今晚睡前我再给你敷一遍药。”
“幸村！”
幸村这边刚刚在新房间里床上坐直身体，真田等人就推门进来了。
“幸村，你没事吧？”
“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羽柴医生的医术非常精湛，再加上我本身也没有受很重的伤。”
“没有伤到骨头吧？”
“没有。”
“这一下要是砸在了有栖川小姐身上，非得见血，还好有幸村部长。”
幸村浑身一颤，有栖川？他们在说谁？
“谁是有栖川？”他的嗓音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但夹杂在众人七嘴八言中也不突兀。
“就是幸村你救的那位小姐啊？你不知道她姓有栖川吗？”
真田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有些苍白的幸村，于心不忍，打算替他解释。
但幸村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九微确实没有告诉我她的姓氏，但没关系，我现在知道了。”他摇着头，嘴角噙着一丝风轻云淡的微笑，用毫不在意的外表掩盖如惊涛骇浪般的内心。
有栖川？这么尊贵的家族里竟然有一位千金之躯、掌中明珠干着杀人放火的事情，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丢掉性命，幸村精市不敢想象这背后的内情，或许就像羽柴玉川说的一样，说给他听了，他也未必能明白。
但他已经明白得够多了，怪不得望月水莱和椎名葵歌对她毕恭毕敬，怪不得她会知晓望月家极为隐秘的暗道，有栖川家的大小姐，合该是这样的人物。
幸村精市心口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既然是这样的人物，又为何选择与群狼共舞？将自己与他人的生命视若草芥一般。而他，现在却连关心她的立场都没有。
“怎么了？部长，你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幸村摇了摇头：“我没事，现在大家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还好，像青学、四天宝寺那边有几个冲动的之前被打了，明天的比赛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
“是啊，人生中第一次遇到入室抢劫，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幸亏救兵来得及时，不然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众人对于今晚的遭遇也是议论纷纷。
幸村问真田：“真田，听他们说警察也来了？”
真田点了点头：“是的，那个领头的少年报的警，他们把所有匪徒都交给警察带回了。”
“那警察有为难九微吗？”
真田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们好像不知道那位小姐还有其他的身份，只知道她是有栖川家的大小姐。”随即又加了一句：“幸村，你也不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她身上，你自己的身体也要多保重。”
“我真的没什么大事了，真田，麻烦你了。”幸村很是抱歉对真田说到，他自己内心也清楚，自己今天这么冒险，虽然一时瞒住了镜九微的身份，但是也会让真田还有他的部员们很担心，因此感到十分地抱歉。
真田摇了摇头：“那我们先走了，你注意休息。”
话毕，他便领走了众人。
身后，幸村闭了闭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镜九微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情难自禁地想靠近她，却在看见了曙光的时候又遭遇了当头棒喝。外界劝他放弃，告诉幸村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幸村又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与外人无关。
“九微”
“笃笃。”
就在幸村举棋不定之时，敲门声响起了。
“请进。”
nirvana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拿着的是幸村之前从镜九微那里借走的书。
“mirror说，这本书她借给了你，让我给你。”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言简意赅，nirvana一进门就清楚地交待了来意。
“谢谢。”幸村伸手取过了书：“我记得这个应该是被我放在集训营地了，怎么会在您的手上？”
“清扫的时候被我们的人看见了，他认出来了mirror的笔迹。”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
nirvana看着被幸村握在手上的书，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似乎是在和幸村说，又好似自言自语：“有些事，如果不属于你，无论是否在你手中，都有失去的一天，握得再紧，也留不住。”
幸村的笑意僵了一下，旋即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抬起了头：“是吗？”
nirvana不再回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离开了卧室。
第二日晨起，幸村刚洗漱完毕走出房间，就发现别墅里的气氛陡然不同昨晚了。
羽柴玉川看见他出了门，朝他打了个招呼：“哟，幸村君，昨晚睡得好吗？后背还疼吗？”
“睡得还行，后背有一些酸痛，其他倒还好。”幸村精市环顾了四周：“羽柴君，这里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
走廊上有四五个擦玻璃、洗走廊的，尽头处还有人搬着地毯，比起之前在这里只能见到一个管家，现在突然多了很多仆人。
羽柴玉川欲言又止，迈开步子示意他跟来。
幸村精市来到了一处房间门口，他记得这里应该是镜九微的书房，但羽柴玉川一将门推开，里面的布局却完全不同了。
一面墙的书橱消失不见，办公桌也从玻璃材质换成了厚重的木质书桌，窗帘的颜色也变成了古朴的棕红色，里面铺上了同色系的地毯，突然间，这间书房和整栋楼的装饰契合了起来，没有了半点镜九微的气息。
幸村愣了一下，问羽柴玉川：“她……走了？”
羽柴玉川点了点头：“卧室也清干净了，皮卡丘也送走了。”
“那她手上的伤？”幸村突然有些难以接受镜九微突然的消失，虽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一向来去无踪，突然一下出现在他面前，又突然一下消失在他面前。
但镜九微不是说了，今天还要等他一起给皮卡丘洗澡吗？
“线已经拆了，后续恢复倒没那么麻烦，有nirvana的协助，她走得也不算匆忙。”
“……好吧。”幸村精市心中的无力感又加深了许多。
为什么，连好好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呢？
她存在在这里的痕迹已经被完全抹去，就好像他们的相逢，每次都是如梦一场。
“好了，你也别这么沮丧。”羽柴玉川看着幸村面色不虞，开口劝到：“本来我也该离开，九微放心不下你，让我今天再给你看看背上的伤。”
幸村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是那么澄澈，那么高远，多广阔，就有多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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