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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返程


钟筠自幼长在璟都。即便大魏民风开化,他遇到最大胆的事也不过就是当年宗室里的某位小郡主仗着陛下偏宠,敢女扮男装出宫游玩,再送他一盏花灯表明心意。

        眼前这个路数真没见过。

        还没等他思索出个得体的应对之法,眼前的人却率先别开眼,自顾自笑道,“喜欢我也很正常,我天生就很招人想的。”

        她又倚在檐上不说话了,目光落在前院,风里有诵经声。

        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钟筠垂睫静了片刻。

        又听她问,“明天就要回璟都了是不是?”

        “嗯。”

        惊蛰点了点头,掩口打了个哈欠,朝他伸手,懒散道,“把酒还我。”

        钟筠看着她,没动,“你大病初愈,不宜饮酒。”

        “你又不喝你拿着干什么?你不要糟蹋我的酒啊?”惊蛰呼出一口气,“难不成你还打算送人?你能送给谁?这寺里还有谁喝?”

        钟筠拎起来灌了一口,低声道,“好酒。”

        惊蛰原本是逗他,没想到对方过度配合,不由一惊,闭上了嘴。

        世子玉树临风,倚在檐上喝酒纵然不大成体统,也自有一番谪仙风姿。

        色令智昏的意思是,面对美色可以允许自己沉溺其中,小小地放纵一下,暂时不考虑什么千灯什么背叛。

        “钟晏宁,”惊蛰看向他手里的酒,一挑眉,“你现在欠我两顿酒了。”

        “算上那日在明月楼的,三顿。”钟筠又灌了一口,平静地应声,“先欠着,回璟都还。”

        惊蛰无言以对,摆摆手示意她先撤了。

        钟筠坐在檐上,慢慢把那一小壶酒喝完。

        这几日寺里和璟都皆是风平浪静,然而他认为那更像是一个难以预测的局面的开端。

        两桩案子尚未查明,惊蛰又摆明了不肯多说灵脉的事。白日里父亲的话言犹在耳,待回到璟都,局势还会如何变化,他该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她?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混在一起,拧成一个难解的毛线团,绞得人心烦意乱。

        好在酒是好酒。

        这几天,他们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但已经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只需点到即止——惊蛰没有试图从钟筠眼皮子底下跑路,钟筠也不会在不必问的事情上多费口舌。

        船是秦度安排的。钟父上了船一晃就精神不济,坐了片刻就去小憩了。

        秦度温了酒同钟筠坐在窗边,问他,“晏宁,船舱里那个还捆着的,你打算怎么办?”

        钟筠道,“先交给大理寺罢。此事要是真的与右金吾卫有关,恐怕璟都要再起风云。你如今风头正劲,可不要掉以轻心。”

        “这事儿扣不到我头上来。”秦度摆手,“倒是你,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生在钟家,还不正经入仕,才要小心。”

        他又叹气,“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怕还与少府监有干系。钦天监卜算了日子,眼见着就是亲蚕礼。要是少府监乱了,那可就难办了。”

        说话间有足音不紧不慢地在门外响起,两人就止了话头。

        钟筠听着那个不轻不重、玩笑似的叩门声就知道是谁,道,“莫姑娘请进吧。”

        今日回璟都,惊蛰为着不引人注目,用的是莫问津那张脸。

        三个人互相见礼寒暄几句。

        莫问津道,“秦将军上次来寺中公干,我却不在,今日可巧遇上了,将军不再问一问我?”

        秦度摆手笑道,“此事有晏宁作保,暂时也没什么非查不可的疑点。我今日休沐,不谈那个……姑娘来找晏宁想必是有话要说,我出去吹吹河风,二位请便。”

        秦度在外边站了片刻,顺着舷梯下来时见杜幼清独坐,笑道,“杜姑娘怎么不上去同饮一杯?”

        杜幼清客气地同他行礼,“多饮伤身。”

        钟筠把温过的酒盏推到惊蛰眼前。

        惊蛰知道到了璟都,身份的事就没法再回避,钟筠在回程必要提及,因此也不意外。

        她垂眼看着杯中,笑道,“世子欠我的酒,这就算一顿了吗?我虽然贪杯,但酒量不济,船上怕没法尽兴还是说,世子打算把我灌醉了直接带回府?”

        试探的话有千百种说法,她偏要可劲儿地浪。

        钟筠八风不动,“那不能。姑娘与我有恩,岂能如此轻率打发?”

        他抿了一口酒,道,“只是听闻殿上一舞之后,许多人掷出千金也再难窥惊蛰姑娘倩影。钟晏宁俗人一个,既没有千金掷,也没有风月怀。不知稍后一别,何处再觅芳踪?”

        惊蛰也抿了一口,没料到秦度少年将军,备的酒却不烈,口感十分温绵。

        “璟都之中世家林立,却没有几个人比得过平南侯府的世子出挑。世子打马桑乾河畔明月楼,必有红袖招,想要什么样的风月都有,何必如此自谦?我不过是倦粉娇黄扇底一阵风罢了,有什么值得世子这样废心?不敢当此青眼。”

        这是说他在璟都手眼通天,她自知插翅难逃。但他既然知道她没有恶意,何不高抬贵手。此事翻了篇,大家各走各的路。

        钟筠笑得一如春日里的惠风,“姑娘折煞钟某。只是救命之恩一定要报,否则寝食难安。”

        这就是不肯了。

        惊蛰思虑片刻,收了她的神通,道,“我在璟都能留宿的不过两处,一是明月楼,二是云鹤里。云鹤里好说。你到了明月楼,带着那香囊找坠兔就是。璟都这番蹊跷,我同样要查。”

        钟筠颔首,示意自己记下了。

        惊蛰看着窗外发呆,盏中迟迟不见少。

        莫问津的脸活泼娇俏,是个富养的小家碧玉样。应着身份,她一袭粉衫,没穿素色冷色。唯有沉静时那双眼和空了的耳畔才显出几分夜色里沾染过犀香的冷艳。

        坠子掉了许久,不见她换上新的。为什么?

        钟筠不由得想起自己常做的那个梦。

        那个梦做了许多年,都是一个样子,是个极尽旖旎缠绵的绮梦。

        梦中人肌骨匀亭,仰头时耳畔的坠子轻轻晃荡,腕上套着一对纤细的素镯,一动就会碰在一起,泠泠作响。

        少时他还会为此感到羞耻荒唐,后来就渐渐习以为常了,反倒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修行,可以定心定性。

        钟氏的公子这么些年克己守礼,凡见色相如见虚妄,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没看清过那女子的五官,可是那天他看见惊蛰的侧脸,却无端觉得梦中的人就该长成眼前这个样子。

        她原先戴着的坠子同梦里的人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梦中那人耳畔是耀目的红,她那副明月珰却是十分素净的白。

        侯府的世子拖回越跑越远的神思,默了片刻,还是问道,“不喜欢这样的酒?喜欢更烈一点的?”

        惊蛰回了神,笑道,“没有的事。”

        两人收起剑拔弩张、绵里藏针的对峙局面时,相处就颇有几分“静好”的意味。

        她执了酒盏低声叹气,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谁听,“待到回了璟都,这样的好辰光怕就一刻也没了。”

        钟筠没说话。

        父亲那句“势力难免盘根错节”扎在他心头,此时却不是该说这话的时候。他敛起神色,收拾了那些心思,问她,“稍后下了船送你去哪里?”

        明月楼后园里,惊蛰的小院要穿过一条幽径,少有人来往,她立在院中摆弄着前几天让孟春留下的香料,听了二人的报的琐事,末了对孟春和殊夏说,“你们两个安排下去,暗中盯住钟府和秦府。”

        平南侯府在首阳坊占着一个僻静角落。

        这几日璟都倒春寒,钟筠屋里通了地龙,开着门窗通风,屋里烛火明亮,坐在里面看得见院里棠梨被夜风摧残一地,倒很像春日落雪。

        他想起背过的词,“拨雪寻春,烧灯续昼。暗香院落梅开后。无端夜□□遮春”什么什么的,后面不记得了。

        如果说秦度懂得“风雅”的时刻满打满算一石,在钟筠这里悟到的就有八斗。

        钟筠给他斟了茶。

        如今这里只有两个人,秦度坐在门边听了净业寺这一行的完整版,颇玩味地看钟筠,“挺有意思。张锐既然已经送去了大理寺,想来要不了两三天也能有消息了。”

        “怕是有消息也不济事,如此轻易就能连上右金吾卫和少府监,想来张锐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钟筠想了想,“况且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也全靠推测,还缺少证据。如今不知道他们针对的是钟氏还是‘十八学士‘,我们不好妄动。”

        “也是。”秦度也赞成,他又问,“明月楼你是不是也安排了人呢?”

        钟筠没否认。

        “嗯。周全。”秦度露出一个有点讨打的笑,“可我总觉得你话里话外,有点维护那位惊蛰姑娘。”

        钟筠拿出一个“你在说什么梦话”的表情,撩起眼皮儿看这个发小,“此事她显然也要查。她比你我都擅长此道,又是局中人,查起来更快。我没道理给她添堵。”

        这表情还真挺像那么回事。要不是足够熟悉和了解钟晏宁,秦度就要信了。不过他听出钟筠这是不想多谈,索性又把话题拐回了待查探的事情本身,“倒也是。此事你交了人就要避嫌,金吾卫那边我帮你留意着。”

        秦度见过一次惊蛰一次莫问津。无论是一舞倾城明艳无双的剑姬,还是风趣活泼娇俏可人的商女,都足够引人瞩目。

        文人雅事秦叔敬不懂,但是他明白兄弟。

        钟晏宁是温润的芝兰玉树,可他指下还有怆然苍风、峥嵘山石和明月大江。钟晏宁想要什么样的高门贵女没有?可什么样的高门贵女和得上钟晏宁的琴音做得出那样气势磅礴的剑舞?纵使大魏朝胡风兴盛,女儿家没有不打马的,但到底承平已久,就连将门也作风懒散。

        ——秦家自己不就是吗?要不是大哥二哥一个赛一个不成器,轮得到他秦三在金吾卫混得风生水起?

        他觉着,那两个人多少有点知音的意思。

        只可惜钟晏宁头一次红鸾星动,对方却游走在光与影的界限上。

        璟都的局势原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因此成了所有事情中一个扑朔迷离、无法宣之于口的影子。

        钟筠不知道秦度在那里兀自出什么神。

        他摩挲着茶盏,脑子里转着的都是不相干的事情。

        既然回了璟都,面圣是自然的,东宫那里也势必是要去一趟。前阵子劳烦云鹤里的杜姑娘不少,总要回礼。

        他把牵涉其中的这几家想了又想,总觉得钟、韩、柳几姓同时涉事,不应当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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