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撒谎的辛苦

七十三、撒谎的辛苦

        对“原子弹”大嫂的遭遇王朝明除了表示惋惜同情之外，还借此要求姚士满一定要引以为戒，时刻敲响安全生产的警钟，保证生产安全万无一失。姚士满告诉王超明，前几天他特意邀请县安监局的工作人员将全公司上下系统地检查了一遍，该整改的隐患已全部整改，又对职工进行了安全生产知识的培训，已达到安全生产的基本条件，王朝明听后这才放心。

        话题又说回艾光荣住在“原子弹”大嫂家是否合适，王朝明说人家孤儿寡母的都是女眷，怕是有什么不方便。姚士满让王朝明放心，说以“原子弹”大嫂的脾气、性格，即便艾光荣有什么歹行恶念“原子弹”大嫂也满能镇得住。王朝明还不放心，又特意叮嘱了“原子弹”大嫂一番。

        办妥艾光荣的事儿，王朝明又来到学校与艾光英商议王俏丽被保送到美国读研究生的事情。王朝明说他们离婚的事儿对女儿王俏丽还一直是个秘密，为了不伤及女儿的感情、影响她的学业，还要继续保住这个秘密。具体做法是在王俏丽毕业时让艾光英去北京接她，借机随团旅游，在外能待多久就待多久，就是回来也少憩两天，再去四川、海南等地旅游，尽可能地减少、缩短她与家人、熟人的接触时间和机会。艾光英尽管还是因为王朝明对廉淑兰行不轨之事儿而对他心存不满，但为了女儿也只好同意了他的意见。

        王朝明临走又嘱咐艾光英与娘的关系也要尽快恢复正常，不能让王俏丽看出任何破绽。他们离婚的事儿让她也嘱咐一下娘，别让娘在王俏丽的面前说漏了嘴。艾光英自从年三十晚上发生那事儿以后一直与娘不搭腔，至今仍不愿与娘开口说话，就让王朝明跟娘说。艾光英的原话并不是这样说，而是将“娘”称为“她”。一个“她”字对娘的的称呼让王朝明愠怒，他责备艾光英，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养育之恩比山高、似海深，三生报答不了，岂是喊一声“娘”就能反哺了的，可这山高海深的恩情如今连一个“娘”字也换不回了，人之冷血，竟至如此！艾光英听后虽羞赧地低下了头，但仍没有认错的意思。

        王俏丽大学毕业了，艾光英来到北京，先是与她畅游了故宫。在游人如织的人海中，王俏丽边走边埋怨，说这是她在北京的最后时刻，爸爸应该一块来，全家人一块畅游，心境自然更好；还说好多同学的家长也是国家机关干部，人家都能请假来陪孩子，可自己的爸爸为什么偏偏不能？艾光英向她解释说王朝明不是教师，没有寒暑假期，说人家的爸爸能，可他偏不能，这是因为她的爸爸人送外号“假马列”，凡事儿为工作、凡事儿讲原则。

        母女俩回到新星县，王朝明到长途汽车站迎接她们。王俏丽循着王朝明的喊叫声看见了他，就不顾一切地扔下行李奔向王朝明，亲昵地与之拥抱在一起。良久，父女俩松开彼此打量了一番，就又拥抱在一起。这些举动惹得过往旅客或用羡慕或用猜疑的目光看着他俩，艾光英上前拉开王俏丽，责备她说这么大的姑娘了，恋父情节还这么重，就不怕人家笑话？王俏丽说这是父女亲情，血缘所致，别人笑话不得，她戏谑艾光英，说是艾老师吃醋了。

        艾光英是吃醋了，她想：我是王俏丽的亲生母亲，王俏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与我血脉相连；而王朝明假如不与我结婚，对王俏丽来说他就是一个外人，可王俏丽对这个“外人”竟比对自己还亲，我实在想不明白。今儿已提到了这个话茬，我就趁机问个明白，但不能实话实说，得找个妥当的理由。于是，她说：“俏丽，父母对你来讲都是一样的亲近，可我对你生活起居的照顾比你爸要付出的多，但我怎么觉得你对你爸比对我要亲近的多，这是为什么？”

        王朝明笑笑，戏谑地问：“艾老师，真的吃醋了？”

        艾光英半真半假地回答：“是的，我是有点儿吃醋。”

        王俏丽撒娇地辩解说：“妈，哪有啊；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请你举例说明！”

        艾光英想了想，说：“譬如你高考前，穿衣戴帽刻意打扮自己，我怀疑你谈了恋爱，批评你时竟同我吵了起来，而你爸不知对你说了什么，你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是不是有亲有疏的一种表现？”

        王俏丽脸一红，认可了这件事情，不再狡辩，反问艾光英：“您真想知道？”

        艾光英频频点头，说：“是的，我真想知道。”

        王俏丽看向王朝明，说：“让我爸跟您说。”

        王朝明看向艾光英，卖起了关子，说：“我的赐教可是要对方付费的。”

        艾光英说：“我没钱，”她看向王俏丽，“我的钱都花在了你身上，你说。”

        于是，王俏丽拿捏出王朝明的姿势，学着王朝明的腔调，说：“孩子，你穿的再好别人也就是多看你一眼，可如果你书读的漂亮，别人就会高看你一生；外表再光鲜也只能风光一时，可如果学业有成，你就能风光一辈子；作为一名学生，校服是你的标配，学历才是你的高配；父母的优势是你的背景，学历的优势才是你的前景，你的父母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职员，所以你没有背景而只有前景，只要你刻苦努力。腹有诗书气自华，学历它从来不会败给颜值，所以你目前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其它的事情都可忽略不计。”

        艾光英受教了，心里默默认可，但嘴上问：“就这么几句话？”

        王俏丽说：“话不在多，在于说得准确、精辟，在于振聋发聩，在于发人深省。就这么几句话，让我在走歪的道路上紧急踩了刹车、收住了脚步，集中精力投入了高考，迈进了清华的大门。”

        艾光英自愧不如，默默地看着王朝明，陷入了思考，她想：我的教育方式是直击女儿身上的疮疤、脸上的污垢，让女儿受到了羞辱，因此招架不住起了逆反心理与我吵了起来；而王朝明对女儿的错误、缺点只字不提，而是拿它与她一生的前途挂钩陈述利害，女儿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自然……

        王俏丽为不使母亲过于尴尬，就说艾光英与王朝明也有二十几天没见，彼此也该想念了，让他们也拥抱亲昵一下。王朝明、艾光英二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尴尬地站着未动，王俏丽揶揄他们卖老夫老妻的资格还装作不好意思。王朝明顺势解嘲说他们这个年龄的人玩不起年轻人的浪漫，把爱都藏在心里，心里爱得火热，脸上却冷若冰霜。艾光英也趁机掩饰说这是他们年轻人的情感表达方式，自己半老徐娘不在这儿丢人现眼，要求快快走人。王朝明弯腰提大行李包，与此同时艾光英也弯腰去提，但却抓住了王朝明的手，瞬间又像触电一样急速放开。王俏丽见此正要嗤笑，转瞬一想，疑云布满了脸上。

        回到初级中学艾光英的新居，王俏丽踱步房间四处端详着，说房子不错也够大，问艾光英原先在镇机关大院住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搬这儿来住？艾光英掩饰说自己是教师身份，如今回原单位教书，这儿房子大，距离近，住这儿工作方便。王俏丽说自己挺留恋镇机关宿舍的房子，想回去看看。艾光英忙说那房子已腾给赵姨住了，她回去不方便。王俏丽又说在那个家时赵姨很疼爱自己的，只回去看看赵姨。艾光英又急忙撒谎说赵姨调走了、家也搬了，让王俏丽不要乱跑，等休息几天缓过劲儿来，再去四川、海南等地旅游。王俏丽不明白，问干嘛老是去旅游？艾光英还是撒谎编造理由，说王俏丽留学美国这一去七八年读完博士回不回来还不一定，趁此机会让她好好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以增强、激发她的爱国心。

        总算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艾光英心想：撒一个谎得用十个谎来圆，原来撒谎还是这么锻炼智商，但也真难、忒累。

        尽管与母亲心理上有了隔阂，不愿见到母亲，但于情于理总得让王俏丽出国前与姥姥见上一面，为了掩盖自己与母亲的矛盾，艾光英不得不约上王朝明与王俏丽一块回家，与母亲一起吃顿团圆饭。吃饭时光英母一边为王俏丽夹菜一边问她在北京吃的行不行、为什么这么瘦？王俏丽告诉姥姥北京是个大都市，什么东西都有，自己没犯什么难为，之所以这么瘦，是因为自己在刻意减肥。艾光英始终不搭理母亲，目光一直躲避着她，光英母自降身价，讨好地为艾光英夹了一块肉放到碗里。艾光英不言语，犹豫了一会儿，将肉转夹给王俏丽。王俏丽拒绝，说自己够了，再吃就容易发胖，艾光英只好将肉又重新放回了盘里。光英母顿觉难堪，她知道艾光英还在记自己的仇，不肯原谅自己。为防止王俏丽看出破绽、端倪，王朝明灵机一动，将那块肉夹起来，故意仔细看了看，说这块肉肥了点儿，艾光英不吃肥肉，就自己吃了。

        吃完饭后，艾光英洗刷碗筷，光英母过来又讨好地让她歇会儿由自己来洗，光英母话刚说完，艾光英便放下正在洗刷的碗筷要走，王悄丽过来，对艾光英说她们娘俩在这儿这洗刷碗筷的活儿不能让姥姥干。艾光英顿时转“冷”为“笑”地说不是这么回事儿，自己只是想去方便一下，回来再干。王俏丽顺势把活儿指派给艾光英干，自己要与姥姥商量一件事情，说明天她们要去四川九寨沟旅游，爸爸有事儿去不了，要姥姥陪她们一块去。光英母把征询的目光投向艾光英，见艾光英故意低着头洗刷碗筷毫无反应，只好以自己年龄大了、腿脚不灵便为由给拒绝了。

        “一家三口”回到初级中学门口，王朝明将自行车停下让王俏丽下车回家，王俏丽问王朝明为什么不回家？王朝明思想意识里压根没有回家的概念，不禁一怔，继而恍然大悟，撒谎说要去镇上临时处理一点事情。王俏丽埋怨他总有事情要处理，撒娇地嗔怪自打她从北京回来王朝明除了包村、驻村就是出差在外，没有一个晚上在家陪伴自己，对她总是漠不关心，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亲生闺女。这话让王朝明惊诧，一双征询的目光看向王俏丽身后的艾光英，意思是在问他晚上是否可以住在这儿，艾光英会意，但摇头表示拒绝。王朝明一副无奈的神情，只好愧疚地向王俏丽道歉，说自己实在是太忙了，对不住女儿，等他们从四川、海南等地回来，就好好陪陪她。

        第二天清晨，艾光英、王俏丽母女俩身穿旅行服装站在学校大门口，等待着旅游大巴车的到来。王俏丽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说艾光英与王朝明的关系不对劲，家里没有爸爸的衣服，也没有他爱看的书籍……假的就是假的，总会露出破绽，艾光英惊呆得无言以对。这时，一中年妇女身穿运动服小跑着过来，等越来越近，王俏丽认出她是赵姨，便惊喜地与她打招呼，问她不是已经调走了、搬家了，怎么还在这儿锻炼？赵姨很奇怪，反问王俏丽自己上哪儿调、又上哪儿搬？两人疑惑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艾光英。艾光英忙撒谎，称她说的不是这个赵姨，而是另一个赵姨。艾光英说完忙拉着赵姨挪了几步，向她低声解释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要她一定不要告诉王俏丽自己与王朝明离婚的事儿。王俏丽带着疑惑凑过来，艾光英借故走开，说自己忘了一件东西要回家取一下。王俏丽问赵姨她们说的什么事儿，赵姨忙帮艾光英圆谎，说是女人之间的事情，王俏丽年龄小，不便让她知道，怕王俏丽再追问什么，便快速躲闪了。

        望着赵姨远去的背影，王俏丽更加疑窦丛生，除了上述那些疑点之外，她回想起自己在长途汽车站门口父母同时抓住行礼包，艾光英的手随即像触电一般闪开的一幕；又想起在学校新家的卧室里，床上只有母亲艾光英一人的枕头、被子、拖鞋……一幕接一幕的不正常吓得王俏丽颤抖了一下，她暗问自己莫非父母真的离婚了？

        回到家中的艾光英非常担心，她想不到疑点、漏点一个接着一个地来了，让王俏丽看出了端倪。隐瞒、撒谎很累，她不想再隐瞒、撒谎下去，但一想到瞒过这几天等王俏丽去了美国，就等于瞒过了七八年，那时王俏丽学业有成回国，就再无隐瞒的必要。于是她让王朝明无论想什么办法安抚好廉淑兰来家“假住”几天，服装、鞋袜、书籍也搬了一些以消除王俏丽的疑问。这次她考虑得很周全，还记得为王朝明留下钥匙，可她刚掏出钥匙放进门口右侧的报纸箱里，王俏丽便走了进来。她问王俏丽怎么也回来了？是不是也忘带什么东西了？王俏丽一脸怒气，说不去了，让艾光英实话告诉自己，她与爸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爸爸为什么一直不回家住，问他们是分居还是离婚？艾光英解释，王俏丽不听，掏出手机直接打通了王朝明的电话。幸亏在这之前艾光英与王朝明刚刚沟通好了，王朝明有了准备，就向王俏丽解释说之所以没有回家住，就是因为包村、驻村，要么出发在外；至于衣物、书籍搬家时没有全搬过去，有一部分放在了自己的橱子里。当时王朝明接听王俏丽的这个电话是在廉淑兰的家里，廉淑兰走近他问是谁的电话，吓的他忙捂住手机送话口躲到一边。廉淑兰不满地嘟囔，称王朝明说的话跟天书一般，她都没听明白，更别指望别人能听得清楚。

        在学校大门口，艾光英听完父女俩的对话便有了底气，故作生气地问王俏丽是否听明白了，王俏丽说爸爸的解释牵强附会，要回家打开橱子查看他的东西。艾光英顿时又紧张起来，恰在这时旅游大巴车来了，在学校门口频频鸣响喇叭催促她们上车，见王俏丽疑信参半、犹豫不决，艾光英答应她回家时第一件事就让她看王朝明的橱子，说他们真若离婚了，这个家王朝明是进不来的。王俏丽半信半疑随艾光英往外走，艾光英故意嗔怪王俏丽能搅和事儿，搅得把正事都忘了，又故意当着王俏丽的面打通了王朝明的电话，告诉王朝明她近期写了篇小说题目叫《钥匙》尚未寄出，就放在大门口的报纸箱里，让王朝明回来帮她寄出去，有关地址什么的注意事项再发信息告诉他。其实艾光英的真实目的很清楚，就是让王朝明拿到钥匙进屋去继续做好蒙骗王俏丽的准备工作。

        艾光英打这个电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说不定弄巧成拙，因王俏丽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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