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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那男人酒精上脑,  反应迟了一拍。

  南瓷先一步抬头看见韩苏铭那张为祸的面庞。

  他嘴角勾着,却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终于看清了韩苏铭的脸,声音恭敬又带着几分畏惧,  “齐二爷。”

  顿了顿,他像是幡然醒悟,试探地问:“这妞是您的?”

  韩苏铭冷笑,  “反正不会是你的。”

  那男人被噎,讪讪地走了。

  袁畅其实说的对,  秦书羽这个角色不需要多精湛的演技,因为她多数时候冷着脸。

  明明是一副妖媚长相,却像朵高岭之花。

  这种复杂的气质,男人很难不爱。

  齐思渊也不例外。

  他在南瓷身边坐下,要了杯香槟,  在南瓷的杯沿轻擦一圈,“秦小姐。”

  南瓷看着他没说话。

  他也不恼,  身体微倾,附在南瓷耳边低声说:“你知道今天这杯酒砸下去,  是什么后果吗?”

  韩苏铭身上有股古龙水香,不难闻,但南瓷还是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这一幕的镜头被执行导演一切,拉到远景。

  歌舞厅里人影绰绰,  两人的侧脸相对,  浸在灯光破碎的阴影里,氛围旖旎。

  但也就一秒。

  南瓷把韩苏铭的酒杯推了回去,轻笑:“看来齐二爷也喜欢玩这些英雄救美的无聊把戏。”

  韩苏铭原本如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眸,  慢慢染上邪色。

  “好,  咔!”李钰拿着大喇叭朝里面喊道,  “小南啊,过来一下。”

  南瓷连忙往后挪了点,从高脚凳上起身,朝李钰那儿走。

  “你应该知道咱们这个剧,有几场抽烟的戏吧。”

  南瓷点头。

  秦书羽的出身就决定了她不可能像富家千金那样品最浓的茶,插最娇的花。                        

                            

  她只能,喝最烈的酒,抽最呛的烟。

  在动荡的年代里活得醉生梦死。

  李钰翻着台本,“下一场戏,是苏铭手把手教你抽烟,可以吗?”

  “嗯。”

  “好。”李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吩咐下去:“各机位准备。”

  跟组化妆师小跑过来帮南瓷稍微补了点妆,然后南瓷转身走回吧台。

  韩苏铭还坐在那,认真地看着剧本。

  见她回来,才不紧不慢地把剧本放到助理手上,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准备,三,二,一,action!”

  南瓷葱白的手指搭在玻璃杯上,凝视着韩苏铭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翻盖打火机。

  他熟练地夹出一根雪茄,拇指小指对捏托住底盘,纤长的中指迅速开盖,食指滚动打火轮。

  白烟萦绕时他对上南瓷的眼睛,眸底的勾引意味不加掩饰,“秦小姐,想试试吗?”

  秦书羽十五岁被卖到这里,浪迹软红香土,看灯红酒绿,痴男怨女。

  明知道眼前的男人和这烟一样危险,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韩苏铭似是被取悦,勾着笑,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递给南瓷,俯身给她点火。

  这回镜头被推近,给了个特写。

  娇红的唇咬着根雪茄,烟雾升腾。

  南瓷下意识地伸手拢火,可转念才想起不合适。

  她收得迅速,导演组并没发现。

  只是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被韩苏铭看得清楚。

  他眉尾一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南瓷缓慢地吸了一口,却被呛出眼泪,她拿远了烟,偏头咳了几声。

  再入镜的时候,棕色眼线被染了红,眼神里有挣扎和倔强。她再度想放回嘴边,却被面前的男人轻易夺走。                        

                            

  韩苏铭把烟捻灭,溢出一声笑,“秦小姐,别把好嗓子抽坏了。”

  他说完,仰头把酒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抓起自己的西装外套起身,低沉地笑道:“这样,我会心疼的。”

  南瓷呆愣地看着韩苏铭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她才慢慢地收回视线,落在那微漾的红色液体上。

  不远处歌舞升平还在继续,糜烂的香气勾出四溢的火,今夜的狩猎盛宴才刚开始。

  “咔!这场过了!”

  听到李钰喊停,南瓷才从角色中抽离,她轻舒一口气,往外走去。

  监视器里播放着刚刚拍的片段,李钰完整地看了遍,满意地点头,“小南不错啊,比我想的好多了。”

  南瓷客气地笑了笑,“谢谢李导,不过还要李导多指教。”

  李钰被恭维得很高兴,手一挥,“好啦,你可以收工了,明天有两场外景戏,今天好好休息。”

  南瓷应下,和在场的工作人员道了个别。

  许乐赶忙拿着瓶水递给南瓷,担心地问:“没事吧?没真吸着烟吧?”

  南瓷摇摇头。

  道具组特意做了空心的雪茄,里面并没有放烟草。

  回到酒店太阳已经下山,南瓷身上出了层薄汗,刚准备洗澡,就接到楚倾打来的电话。

  他那头有车风呼啸的声音,卷着楚倾低沉的声线,“回去了吗?”

  “嗯,刚到房间。”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你呢?今天累不累啊?”

  “我不累。”楚倾靠在车座上,声音淡淡的,却带着笑意。

  前面开车的大头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楚倾手臂上的一块淤青,默不作声地轻叹一口气。                        

                            

  今天楚倾拍的是场在小巷的打戏,没用替身,自己上。

  就算有武术指导,还是挨了半身伤。

  “这几天越来越热,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南瓷柔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楚倾耳里,他低笑:“嗯,你也是。”

  就在南瓷以为他要挂电话时,却冷不丁听到楚倾问:“和韩苏铭拍得还顺利吗?”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声音还轻,差点让南瓷以为自己幻听了。

  然后她被自己心底冒出的念头吓到,开口有点磕绊,“就……就那样。”

  “哦?”楚倾尾音拖着,让南瓷心跳加快,“哪样?”

  南瓷握着手机更贴近自己的耳廓,“拍完就拉倒,骗人是小狗。”

  许乐刚好听到,就见怪不怪地打趣了句:“还挺押韵。”

  南瓷瞪了她一眼,比起平时冷心冷情的模样,此刻的她更鲜活。

  楚倾笑了,“嗯,我信你。”

  说完,那边风声没了,楚倾说了句再见就先挂了。

  这会南瓷看向许乐,见她忙里忙外地在收拾东西,蹙眉问:“你干什么?”

  “袁哥吩咐,让我搬过来陪你住,万一……”许乐没再说下去,呸了几声,“我住外面套间,不会打扰到你的。”

  虽然事情发生已经过去快一周,但许乐想想还有点后怕。

  南瓷无所谓地撇了眼,“随便,你不打呼噜就行。”

  第二天南瓷刚片场的时候,就听见了李钰的训斥声。

  见惯了他笑脸迎人,都快忘了他也曾在导演圈以严厉著称。

  “跟你说了,这个地方情绪要收一点,你快把暗恋演成强取豪夺了。”

  挨训的是唐诗菁,她呐呐地应着,又拍了两遍李钰才满意。                        

                            

  唐诗菁的戏份拍完后,工作人员在调整机器,李钰招呼南瓷过去,给她讲了一下今天要拍的戏。

  南瓷安静地听着。

  直到各部门准备妥当,李钰通过对讲机喊靳曼吟和韩苏铭就位。

  两个人很快从房车下来。

  靳曼吟还是那身养尊处优的打扮,踩着双小皮鞋,贵而不俗。

  李钰还没喊开始,她倒已经入了戏。

  看向南瓷的眼神挑衅而又骄傲。

  在戏里,靳曼吟饰演的宁曼初是齐思渊的青梅竹马,他们在乱世里走散,又在红尘中重逢,历经磨难,终成眷属。

  而秦书羽只是齐思渊的一段露水情缘。

  她以为的救赎,不过是又一个深渊。

  今天先拍的是场雨戏。

  道具组甚至动用了两台喷雨器,用小吊车悬在空中。

  雨丝细密,天阴暗得让人喘不过气。

  南瓷撑着把油纸伞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

  偶尔有辆黄包车跑过,泥水飞溅。

  “秦书羽。”直到有人叫住她,她才缓缓抬起头。

  靳曼吟也站在雨中,可有人为她撑伞,未沾半分淤泥。

  身份地位永远是那个时代最沉重的枷锁。

  挣不开,逃不掉。

  南瓷侧了侧伞,露出那张冷艳的脸,“宁小姐,我想我们并不熟。”

  “他爱你锁骨处的朱砂痣,”靳曼吟自顾自地说着,伸手将脖间的丝巾扯下,“那是因为我也有。”

  那抹细小的红在整片灰色中太刺眼。

  南瓷感觉头脑嗡的一下,思绪如潮水涌来。

  每次缠绵,汗水浸透周身的时候,他总是会轻舔她锁骨处的那颗朱砂痣,近乎痴迷。

  原来。

  他低喃的是“阿初”,从来不是“阿书”。                        

                            

  手里握着的那把伞倏地落地。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一道沉稳的男声打破平静,他像是没看见南瓷般,径直走向靳曼吟,将披肩搭上靳曼吟的肩膀,语气变得温柔,“阿初,外面凉,回家吧。”

  靳曼吟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南瓷眼睛发红地看着两人转身就要离开。

  “齐思渊!”她低吼着,声音颤抖,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跟着雨珠滴落,“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韩苏铭背对着她站,背影挺阔,军装上的肩章早被打湿,他沉默片刻,弯腰将靳曼吟横抱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只有一句话遗落在风雨中。

  “从未爱过。”

  南瓷的旗袍被雨打得湿透,站在雨幕里,狼狈至极,眼里是痛到极致的空洞。

  一直到李钰喊了咔,南瓷还沉浸在情绪里没走出来。

  许乐赶紧拿着毛巾跑过来,裹住南瓷。

  虽说五月的天不太至于冻感冒,可南瓷才生了场大病,不能受凉。

  南瓷坐在小板凳上,捧着红糖姜水小口地喝着,情绪却深陷着。

  因为经历过相似的,所以南瓷能感同身受。

  “你没事吧?”

  南瓷抬头,看到韩苏铭那张脸。

  她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事。”

  韩苏铭很快被李钰叫去补拍几个镜头。

  许乐在南瓷旁边蹲下,替她擦干发梢的水,小声说:“南瓷姐,你刚刚演的我都快哭了。”

  南瓷淡淡地笑了笑,“你哭什么?”

  “就是,秦书羽爱而不得的那种绝望,太窒息了。”

  “绝望……”南瓷看向许乐,“你有经历过吗?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许乐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她生在普通家庭,父母开明,成绩不算拔尖,却也顺风顺水地读到毕业,实习结束就成了南瓷的助理。

  偶尔有些失望的小情绪,但都算不上绝望。

  等南瓷换了干净衣服,又重新做好妆造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正好轮到南瓷拍夜戏。

  是秦书羽和齐思渊的第二次相见。

  拍戏就是这样,不会完全按照剧本发展走,有时候完全不熟的两个演员可能第一场戏就要拍吻戏。

  再看到韩苏铭穿军装出来时,南瓷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但在李钰喊了开始后她的神情很快恢复淡漠。

  也是一场外景戏。

  南瓷靠在栏杆上,纤白的手指夹着根香烟,懒散地吞云吐雾,像在等人。

  有微风拂过,吹起她的乌发,暗香浮动。

  军靴踏地的声音一点点盖过风声,她不转身,等着来人走到自己面前。

  “不过几日未见,秦小姐已经学会抽烟了?”

  南瓷轻佻地看向韩苏铭,用夹烟的右手点了点他的胸膛,“怎么?齐二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韩苏铭低头看那双涂着玫红指甲油的手,顺势反手握住,十指交叉。

  明知是剧本设计,南瓷还是僵住了。

  连指尖的温度都慢慢降低。

  她很快收回手,吸完最后一口烟,向他发出邀请,“今晚我有演出,进去坐坐吗?”

  韩苏铭眸光黯沉如夜,“奉陪到底。”

  作者有话说:

  亲热戏只是剧本内容,没拍,女主洁得不能再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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