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僵局
郑良的神情有几分复杂，可韩屹却并不说什么话，阿福也好似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般，转身退下了。
郑良站起身来，微微躬身：“微臣告退。”
韩屹又揉了揉额旁的穴位，阖上了眼。
无生站在一旁，低声开口：“王上休息片刻吧，这几日一路奔波，您还未曾歇息过，也不急在这一时。”
“无妨——”韩屹淡淡开口，声音中透露出疲累：“是我未曾护好他和他的族人，如今已有暗杀一事发生，如何能不急？让他们也进来吧。”
无生听到这话，眸中又升起了一丝哀伤。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心中微痛：“是。”
无生转身走进殿旁的暗门，不多时，几名暗卫快步走了出来。
韩屹端起了桌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他那有些干裂的嘴唇此刻看起来稍稍好了一些。
数名暗卫俯身跪在地上，其中领头的一人低声回答：“回禀王上，属下们听从吩咐，此行前往崇州查探一番，可——”顿了顿，领头的人看起来有几分局促，声音中竟有几分颤抖：“可属下们并未查探到任何线索。”
说罢，他低下头去，身后的几人也跟着叩头，大殿中的气氛一时之间凝固了片刻。
“砰——”领头的那人突然被一掌打飞，身体狠狠地撞在柱子上，口中喷出了一大口血。
身后跪着的几人身形都有些发颤，虽有同伴被打伤，但此刻，其余的人并不敢多说一句话。
出手的人是无生。
他面上是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表情，他收了手，眸色凌厉阴暗，这是独属于风月阁首领一贯的神情，残忍、冰冷。
他低缓的张口：“查不到线索？那是你们不中用。”
“按司空彻所说，此案牵涉的人员甚广，上至崇州州府的官员，下至陆景府中奴仆的亲眷，更别说还有那所谓被玩弄致死的几名婢女的家人，怎会一丝线索都查不到？”
暗卫的头埋的更低了：“属下无能。”
“去领罚，该是什么罪责，你们作为风字号底下的人都清楚。”无生缓缓开口，语调中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冰冷。
风月阁中，分为风字号和月字号两个分支。风、月两个字号的暗卫都身具刺杀、探察、突袭等卓然出众的本领，唯独有所区别的是，风字号下的暗卫，较为擅长近战，且多以施加严刑来逼问查探的对象，而月底号底下的暗卫更擅长远攻，同时在审讯任务对象时，擅长用药物迷惑其心智，直接探查受刑者的精神层面，但也有例外，若受刑者的精神极其坚韧、刚毅，即便是用了药，也无计可施。
而在风月阁中，若因办事不力而导致任务失败的，也有着异常残忍的刑罚。如这次任务一般，风字号的这几名暗卫，要接受的刑罚便是阁中数千种刑罚的其中之一——脱骨。
脱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让部分骨骼脱离身体以外，而是将受刑者的右手硬生生扯至快要脱臼的状态又重新安好，来回重复上百次，并最终让受刑者用右手在自己左手手臂上刻下一道任务失败的印记，这印记是风月阁中暗卫的耻辱。
风字号下几名暗卫的身体抖了抖，咬咬牙：“属下领罚，属下告退。”
一行人匆匆站起身来，回过头去扶起了被无生一掌打的有些半死的同伴，殿中的地上留下了丝丝的血迹。
韩屹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始终未作声。
办事不力就要受罚，这一点他身为南荣国的国主，自是不会留任何情面的。
韩屹面上多了些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微眯着眼，缓缓开口：“这仿佛是孤第一次看见你在风月阁中的样子，果如你所言，你现如今已真正成为了一把利刃，无生。”
无生转过身，脸上残忍冰冷的神情此刻已收敛了起来，他笑了笑：“在风月阁中许多年，总要有一些手段的。”
韩屹姿势略微有些放松：“崇州一事，为何不派出月字号下的人？他们有那样的本事，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无生脸上的神情并无什么变化，他低声回答：“王上，月字号下的人本就不多，回宫后我便授意他们全部去查探异度国了，想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顿了顿，他又说：“李沁月在风字号下的排名虽不高，但她毕竟是阁中唯一一名女刺客，隐瞒身份在陆大人身旁原本是最合适不过的，但上次陆大人遇刺一事——”
“孤未曾怪罪她，你不必处罚。”韩屹像是知晓无生要说什么，他缓声打断：“怀轻身边不能无人，除了你训练出来的人能守着他之外，换做是谁我都不放心。”
无生眸中微动，片刻后低声回答：“是，属下明白。”
不自觉地，无生缓缓攥紧了双手。
“先下去歇息吧。”韩屹挥了挥手：“这些日子你暂不必回风月阁了，想来以你的手段，不在阁中也无事。”
无生微微躬身：“属下告退。”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此刻韩屹重又阖上了眼，看起来甚是疲累。
无生注视着韩屹的脸庞，眸中有着淡淡的哀伤。
可惜韩屹并未看见。
终究垂了眼，无生并未说些什么，缓缓退下了。
“公子，王上回宫了。”月儿从殿外进来，手上端着一盘点心。
陆怀轻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他不动声色的饮了一口。
“何时回来的？”陆怀轻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眼中带了一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
已经十一日了，他还以为，韩屹在宫外真的出了什么事。
月儿打量着陆怀轻的神情，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她面上不动声色：“回禀公子，王上是午后回宫的，先在云梦殿中与郑大人他们商议了一些国事，此刻应该在用晚膳了。”
月儿停顿了一下，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又问：“公子，可要去见见王上？”
陆怀轻听到此话，一时间也愣了片刻。
他眸中的情绪让人难以琢磨，不过嘴角边却是带了些淡淡的笑意：“王上无事就好，来回奔波这些天，他定是十分疲累了，我又何必前去打扰他，以后总会见的。”
“难道公子不是也担心了这许多天？”月儿不自觉的张口，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无奈：“王上来回奔波自然是辛苦，可月儿觉得，公子也辛苦的紧。”
何止是辛苦，陆怀轻这些天根本就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更别说他近来的噩梦做的越发的频繁。
他并不知道韩屹安排了无生，也就是风月阁的首领跟在他身边，陆怀轻虽然先前也听韩屹说过会带着人，但他还是担心普通的侍卫并不能护得他周全。
韩屹是南荣国的王，怎容得了一丝闪失？更何况，韩屹在他心中本就与旁人不同。
陆怀轻听着月儿的话，神情中有几分异样。月儿似乎也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她却并没有吱声，只是把头转到了一旁。
半晌，陆怀轻叹了口气，嘴角边泛起苦笑。
他起身，慢慢走到窗边，声音轻缓：“你从何时起知道的？”
月儿想了想，终于也不再避讳，她低声回答：“回禀公子，您的心意我是后来才慢慢知晓，可王上那边——”
“自那次您营地遇袭起，王上不顾自身安危，前去您的帐篷处救您的时候，月儿就已知晓，王上待您是不同的。”
月儿也跟着来到陆怀轻身边，声音低缓：“公子，月儿是真心的希望您能快乐起来，不必再这样勉强自己。”
“您提起王上的时候，月儿知道，您是在意的。”
“月儿并未觉得两个男子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倘若您和王上——”
“不必说了，月儿。”陆怀轻缓缓打断了她。
他转过身来，轻轻摇了摇头，脸上轻缓的笑意让人看着却有几分心疼：“他是王，不该跟一个男子有所牵扯。”
“事情原本不该是这样，你明白吗——”陆怀轻喃喃道，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
月儿看着他，叹了口气。
公子，您自己又明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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