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0
叶笙拎着两根冰棍走进隔壁包厢的时候孙翔正皱着眉盯着一片黑的电脑屏幕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椅上敲敲打打，一副闲不住的多动症儿童样子。
“没带小号？”她扫他一眼。跟前有电脑却没上荣耀，很难有别的可能了。
孙翔回了神，随意的点了点头，烦躁地应了声，抬起头目光一扫，精准地落在叶笙手上，而后一脸嫌弃：“这个天儿你吃这玩意儿？”
“你不吃？”叶笙不理他，一脸平静。
果不其然，孙翔立马就变了态度，坐直身子，当机立断地道：“吃！”冰棍丢过去，孙翔抬手接住，被冰的倒抽一口气，麻利地拆开袋子就往嘴里塞。这边吃着，斜眼看叶笙，她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却没有登荣耀——他都做好围观的准备了——只是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不开口，孙翔也不会主动搭话，两人就这么僵坐着，中途孙翔探头扫了一眼，全是英文，没一个字看得懂，又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自顾自地刷手机。
荣耀官博，转会公告，最新比赛。他一条条看过去，表情变来变去，最终实在无聊，竟开始摊在椅子里刷笑话看。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直到一整根棒冰被慢吞吞地啃完，又喝完一罐可乐，他才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了你就乖乖听吗？”叶笙头都不抬，一个眼神都没多给。
孙翔撇了撇嘴，心想这倒是。他还在窝火那句小蜜蜂，如果这时候叶笙来说教他，他是一定不听的。只是心里这么想着，他口头却说道，“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听，上次我不就听了吗。”
“哦——肯听就好。”叶笙拉长了声音，孙翔一瞬提起精神，脑海里瞬间出现五个不同的回怼方案，谁知她一开口就是：“那谈谈你骂我那事儿？”她撑起了架势，目光轻飘飘地在孙翔身上扫了一圈，看不出喜怒。
“……”孙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脊背都忍不住挺直了些。果然，那诡异的说脏话被教导主任撞上的感觉不是错觉。
说来也奇怪，他觉得叶笙身上有什么古怪的气场，他对着叶秋都能说出叶哥你老了这种话，但对上叶笙，她只要往那一站，眼神轻描淡写地一扫，都有种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让他浑身紧绷。
他哽了一会儿，泄了气，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好像一只大金毛。叶笙打量着孙翔一脸憋闷的表情，心里这么想着，伸出手手掌向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开口道：“伸手。”
“干嘛？”孙翔恶声恶气地问，但因为心里心虚，还是乖乖伸出手，把手搭上了叶笙的手掌，忍不住吐槽，“怎么，你要看手相吗？”
叶笙纯良无辜地笑了一下，让人看着就感觉不妙，握住孙翔的手指上下晃了晃：“没什么，握个手。”
“？”这话没头没尾，孙翔听的一头雾水，紧皱着眉，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盯着交握的手。谁家握手这么握……？“靠！”他一下反应过来，猛的把手抽回来。
这是怎样，驯狗吗！？
他整个人气的仿佛水壶成精头顶冒气。看着他恼羞成怒，叶笙自己靠在一边笑个不停。“别笑了！”孙翔瞪着眼睛，一副被欺骗了感情的模样，看着恨不得把椅子抄起来砸过去。“你把我叫过来就是说这些的吗！”
“其实我本来只是想跟你线上聊。”叶笙笑够了，脚一蹬地面，座椅转过半圈，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现在感觉有轻松一点吗？”
恼怒卡在心头不上不下，孙翔一愣，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早在自己发现叶笙不搭理他，开始自顾自地吃着棒冰玩手机的时候，似乎就已脱离嘉世训练室压抑的氛围了。
“我从没想过所谓的教你荣耀上的事，你自己的王国，只有你自己建的起来。”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她能说什么呢？是让他要信任跟不上他节奏的队友，然后被当傻子耍的团团转？还是让他不要太相信队友，从此陷入互相猜忌的枷锁？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问题，是孙翔避不过的一道坎。如果他要一直呆在嘉世，得花费多少气力去学会这些？而对于一个有这样天赋的青年，这甚至是一种浪费。
她想起了奥琳丝，一个不愿懂得人情世故的金发法国姑娘，远没有孙翔那么坚定热烈，却执拗得可怕。而后，一枝玫瑰插入她胸口，于是金发姑娘再也没有微笑。她曾想守护这些年轻又迷茫的孩子，却没有做到。
“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就好了。”叶笙最终只是这么说。
送走了孙翔，在网吧外边吹了会风醒了醒神，叶笙也回了包间，路过叶修身后扫了一眼，问道：“这是干嘛呢？”
“各大公会在悬赏咱，刚跟斩楼兰把那几个野号要过来了，找个工作室合作，送给他们杀。”叶修精简地描述了一下情况，又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网上没卖散人号的，不然君莫笑能杀出七十万。”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过年的时候，她让叶秋买的那块表，就有九十万了吧！
陈果不知道这事儿，也就是听了叶修现在还惦记着杀君莫笑，多少有点汗颜。
叶笙听了哭笑不得，心想着这大少爷已经不是接地气了，直接地里滚了一圈，但还是挺有参与精神地凑热闹，“那乌可食呢，也可以送给他们杀啊。”
乌可食确实是比斩楼兰那边的五个野号要贵一层，但他都怀疑把乌可食杀到没拿到的钱，都不如他妹子一辆代步车。“诶呀那多不好意思，算你亲情赠送好了。”嘴上这么说着，叶修身体很诚实，但他却也没说出什么入股的话来。
当然，如果他开口这么说，叶笙肯定是愿意的，但他不愿意这么做。就跟对身世成谜的唐柔一样，不想她自掏腰包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叶修猜得到，等他最后一年打完，叶笙多半是不会留在兴欣。
当然，他丝毫不怀疑叶笙现在对荣耀和兴欣的专注，但在之后，不管是换俱乐部继续打，还是回他们巫师界去，叶修都不愿意让入股这种事把叶笙捆绑在这里。考虑到账号卡一般归属于俱乐部，他甚至想过悄默声地再练起一张魔道学者的卡以备用。
这是在荣耀之后，他仅剩的一点私心，哪怕叶笙自己就能处理好。她本就是为自己来的，因此，在他离开之后，道德、金钱、社会关系，任何东西都休想绑住她。
叶修替她操心的这些事，叶笙通通没考虑，此时叶修一说行得通，她立马就把账号卡贡献出去了，“新号什么时候到？”
“就这两天吧，你先用小号打。”叶修收下了卡，立马又上号和朋友工作室交流去了。
接下来的几周，嘉世连输雷霆轮回两局，当真一路向着出局区滑去了。
……
来h市几个月，叶笙还没逛过商场，穿的仍是从英国带回来的几件衣服，让苏沐橙念念不忘好久。相处几个月，她早就摸明白了叶笙的性子，那就是在小问题上向来吃软不吃硬。因此她今天一大早就堵到了叶笙家门口，硬是生拉硬拽把人扯到了商场。
哪怕陈果和唐柔没空，苏沐橙心情也没低落几分钟。叶笙的气质和她们职业圈的几位女选手都不太一样，个高腿长肌肉匀称，还比较纵容她，完全是最新版本的芭比。
“沐橙啊，”转了不到三个小时，叶笙就身心俱疲，体力倒是其次，实在是她的审美支撑不住了。“要不要去干点别的，你不觉得累吗？”她委婉的说道。
“还好吧，这件呢？秀秀也说会很适合你穿。”苏沐橙装没听见，又不知道从哪扯出一件衣服。她早就拍过叶笙的照片发在女选手群里，那时候楚云秀就吐槽过叶秋何德何能，今天出门逛街也是一群人跟着参谋。
“也很不错。”叶笙点了点头，开始放大招，“我的机车前两天让运过来了，可以带你兜风，想试试吗？”
机车，兜风。
苏沐橙眨了眨眼，两个词在大脑里过了一遍，下一秒当场关掉手机放回衣服，提起一个乖巧的笑容，“笙笙姐，咱们现在出发吗？”
真好哄。叶笙无奈地想着，提起几大袋衣服，另一手拉过苏沐橙，“先回家，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其实在叶笙这么说的时候，苏沐橙只当她是累了，因此半推半就答应了。是以当她真的在门口见到了踩着马丁靴单脚撑地，草草扎了个马尾，拎着两个黑色头盔回头看她的叶笙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好帅。苏沐橙直勾勾地盯着叶笙想。
“建议扎一下头发，不然会被吹乱。”叶笙笑眯眯地建议道。
“你不要动！我拍两张照！”苏沐橙默默掏出手机，对着叶笙一顿猛拍，悉数发到女选手群里，引出一串问号和感叹号，忽略了另一串“有福竟不同享”的质问后，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机。
“这个怎么带？”她从叶笙手里接过备用的皮筋绑好头发，把头盔戴到头上一边调整一边问。
“小心夹到头发……这样。”叶笙小心地撩开苏沐橙的头发，调整好松紧，然后抬头看她，“坐后边还是坐前边？先说好，咱们得到规定的空旷路段，市区可不飙车啊。”
“还能飙车吗？”苏沐橙正低头仔细打量改装过的黑色机车，听到这话抬起头，眼睛晶亮。也没想要得到回答，她扶着叶笙的手跨上了后座，抱住腰，兴致勃勃一伸手，“出发……啊！”
车子启动的猝不及防，一口头发飞到苏沐橙嘴里，她默默拨拉开头发，把自己往前贴的更紧了些。
一出人流密集的市区，叶笙的车速更上一层楼，风从两颊像刀一样刮过，又在耳边呼啸，听不到其他声音。
“好玩吗！”叶笙大声问。
“好玩！”苏沐橙更大声的回复，“如果能不吃头发就更好了！”中途她因为想体验头发飘飞的感觉摘了皮筋，现在一脑袋乱毛就没从嘴里出去过。
在市郊兜了一圈，叶笙以司机的强权压制把人送了回去，本想直接把苏沐橙带到兴欣吃饭，就从陈果那得到了陶轩刚刚来了的消息。
“……那个，下次，能不能带我…”陈果一边尽心尽力地给她偶像苏沐橙顺那一头吹的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忍不住往路边看了一眼又一眼。
都完全不在乎陶轩的是吗？叶笙无奈地心想，但依旧很干脆地答应了。
“那沐橙先回去，记得吃饭。”最后嘱咐了一句，得到苏沐橙的应答，叶笙就上了楼。
她用了可以窃听的魔法道具，站在门口听完了陶轩关于商业化的一通发言，直到叶修要到了沐雨橙风，她才平静的按下门锁走了进去。大约是不想让他人听见他们的交谈，在门锁发出声音的刹那，陶轩就收了声，勉强提起一个笑容，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哥，陶老板。”叶笙也点头回应，在叶修旁边站定。
叶修回过头，在触及她这一身装扮的时候，还是没控制住，瞳孔震了震。只是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没问出你这是跑哪去了的破坏气氛的话——叶笙的气势不太一样了。
“陶老板在和我哥谈什么，不介意让我听听吧？”叶笙在陶轩身上扫过一圈，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看似懒散地靠着，实则目光直勾勾地盯上他的瞳孔，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微笑，慢吞吞地问道。
叶修诡异地体会到了一种被人撑腰的感觉，心情有些微妙。
“没什么，已经谈完了。”陶轩的身体有点僵硬，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野兽盯上了。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对他来说，如若对方刻意体现，怎样的人身上是怎样的气场他还是看得出的。他本以为叶秋的妹妹也是和他一样的荣耀迷，如今看来，不论是商场政场还是别的什么，她所触及的领域都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谈完了吗？我怎么听到了商业化什么的，只是陶老板这么在意商业化，我看也没做的有多好啊？”就好像只是交流心得，叶笙地微笑着，看着陶轩，若无其事地说道。
“如果我是你，陶老板，”叶笙重复咬重陶老板三个字，“他不露脸就请画师绘制二次元平面形象，用平面形象代言，把神秘当成人设……”她微微抬眼，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您不会以为，嘉世商业化受阻，只是他不露脸的问题吧？”
陶轩的脸色难看至极。如果叶笙是从叶秋的角度去说荣耀至上，他有一万种方法反驳，可她偏偏说的是商业，这就相当于从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打了他的脸！“不好意思，我还走了。”他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身向门口走去。
“陶老板。”叶笙没有站起来，只是在陶轩走到门口时，出了声，“多谢你那几年照顾我哥哥。”这话听着很真诚，只是下一秒她话音一转，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如一把刀一样刺向陶轩的后背，不紧不慢地说出后半句话，“只是挟恩图报可不是好习惯。既然我来了，那你多吃下去的，全都得给我一分不差地，吐出来。”
你休想让一个斯莱特林付出多出她预估的东西，他们愿意付出成本，但从不吃不该吃的亏。
陶轩最终没有回头，带着一身冷汗快步离开了兴欣。陈果在门口听的一清二楚，一时间目光不由得有些复杂。她一直认为叶笙和叶修很像，很多事情都不太在意，好说话的过分，偶尔又有些嘲讽，但他们总都是温和的。
但陶轩来过之后，她对叶笙的感受就完全变了。相比叶修内敛的强大，像神明一样守护荣耀的态度，叶笙在这一瞬，将什么叫锋芒毕露寸步不让，展现的淋漓尽致。
“陈姐，还上线吗？”叶笙站起身回过头看过来，陈果回了神看过去，完全看不出一点方才面对陶轩的气势。她点点头，跟了上去。
再锋芒毕露的人，在面对他们时也会收敛她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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