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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南蛮巫术


魏子佩呆怔在原地。

    她今年刚满十五岁,正是议亲的年纪。

    闲暇时她也曾想过未来的夫君会是怎么样的。

    最好像哥哥这般,勇敢、聪敏,以一己之力肩挑社稷,无人匹敌。

    她也曾希望自己像哥哥那样,巧合之下与那个人相识,情投意合方论婚嫁,成就一段良缘。

    却没想到在她兴冲冲问百姓事的时候,被告知有人求娶。

    魏子佩见过燕国国君。

    记忆中是个阴冷的男人,相貌一般,披着厚厚的貂皮。说话时似笑非笑,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她不愿意嫁给那样的男人。

    “我不嫁。”魏子佩脱口而出道。

    魏忌只是神情微滞。他抬手屏退门客,抬手按在魏子佩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

    “怎么?”魏忌清瘦的脸上浮现关切的神情,“子佩不喜欢?”

    “不喜欢!”魏子佩断然道,“莫非兄长以为,只要我嫁过去,便能让燕国不再觊觎魏国吗?”

    当然不会,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魏忌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那一双柔润忧郁的眼中,闪动清雅温和的光。

    “好。”魏忌竟不再哄劝,他收回轻抚魏子佩的手,断然道,“不嫁便罢了,兄长替你回绝。”

    这不假思索的让步使得魏子佩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她虽然在路上,却也不断接到京都的消息。

    兄长先与雍国韩国议和,再回到魏国主事。而且力排众议变法革新,殚精竭虑、为民为国。

    听说有几位贪图利益沆瀣一气的官员,被魏忌不留情面削官驱逐。

    跟魏国的未来相比,很多东西在他眼里变得不值一提。

    原以为兄长会为了国事牺牲一切,却没想到她只是拒绝,还未说出理由,魏忌已经答应了。

    魏子佩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感谢还是庆幸。

    然而魏忌已经不再提这件事。

    “你从边境回来,路上看哪里灾情重些,去跟宰相说一声吧。”魏忌道,“赈灾的事刻不容缓,子佩的消息,非常重要。”

    省得有些官员瞒报灾情,让朝廷被动。

    魏子佩这才放下心。

    她没有像往日那般缠着兄长不放,一刻不停地走了。

    魏忌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

    他的手指轻轻落下,放在衣角金丝银线绣着的禾苗纹路旁,缓缓摩挲。

    世间有多少人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无法做主。

    一生太长,若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年年月月都是折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所以他要去争去抢,要去证明魏国也可以。

    他的妹妹,自然可以放心大胆挑喜欢的人嫁。

    燕国那边,没什么的。

    若他熬心熬力这么些年,还需要用妹妹的幸福换国土片刻安宁,那他也不必活了。

    最后一丝天光散去,暮色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黑暗吞没天地,只留下一抹孤冷的白色身影,站在魏国公子府的台阶前,沉沉凝眉。

    到达韩渠,赵政命负责修渠的官员郑新关听从姜禾调遣,便与她告别,回京都去。

    郑新关祖籍新郑,曾经是韩国管理水利事务的水工。

    雍国答应修渠后,韩国国君韩安便派郑新关前来协助。他三十来岁,宽额方脸蓄长须,双眼有神却常常恭敬地垂着,个子不高却很精壮,凡事亲力亲为。

    姜禾注意到,郑新关走过的地面,总留下一串带着泥渍的脚印。

    这里负责练兵的另有其人,郑新关负责修渠,并不因为姜禾来抢夺权力而心生怨怼。

    他把图纸展开,详细讲解修到了哪里,进度是多少。

    虽然是韩国人,但郑新关话里话外,都是对渠水修通的关切。

    “公主殿下,”他事无巨细讲完,忍不住感叹道,“您能来帮忙,实在是太好了。”

    “不知道郑水师知不知道,本宫其实更擅兵法。”姜禾含笑道。

    郑新关微微讶异后摇头,只思考片刻便回答道:“臣听说兵法重在变通,那便与修渠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公主殿下来主持大局,便能让渠水早一日修好,百姓早一日有水吃,干裂的土地早一日长出禾苗。臣在这里,先拜谢殿下了。”

    他说到此处便揽衣下跪,恭恭敬敬叩头施礼。

    跟随姜禾前来的宗郡连忙把郑新关扶起来。

    “郑大人,”姜禾道,“说起来也是奇妙,你是韩国人,本宫是齐国人,却一起为雍国修渠。”

    郑新关点着头道:“前些日子有官员建议陛下,说为防各国奸细,要把雍国外邦人员全部驱逐。陛下没有准,非但没有准,还昭告说只要是奇技能人,就可以到雍国来谋生做事。陛下胸襟似海,我等佩服。”

    姜禾颔首不语。

    郑新关没有骗人。

    虽然韩国最早奉献修渠巧计的目的是为疲雍,但郑新关这个曾经治理过荥泽水患,整修过鸿沟之渠的水工,想法很单纯。

    他想把渠修好,让百姓有水吃,让庄稼能丰产。

    “好,”姜禾闻言道,“纸上谈兵不能解决问题,咱们去外面看看吧。”

    南蛮是趁着赵政调遣蜀郡兵马袭韩的空当,试探着占领两个郡县的。

    原本这些年雍国兵强马壮,已经把南蛮赶进深山不敢冒犯。这一次他们以为机会来了,却没想到雍国这边反应速度很快,没多久,雍国兵马便捉住了南蛮的一个部落首领。

    蜀郡总管兵马的大将军为了邀功,把那部落首领锁进笼子里,千里迢迢送至雍国国都。

    赵政从韩渠回来的第十日,见到了南蛮这支部落的首领杨狸。

    没想到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头上编着几根辫子,束一顶镶嵌青金石的白木冠,脸上厚厚的黑灰,衣衫破烂,腰里系着一根骨笛,身上异香扑鼻。

    那一双眼睛明亮又充满敌意,盯着赵政看。

    “你就是雍国的王?”

    他精瘦的身体扭动着,恶狠狠道。

    经此一战,杨狸统领的那个南蛮部落被雍国灭族。

    赵政神色沉沉看着他,声音虽然不高,却满含威压之势。

    “你可知犯我国境者,必死吗?”

    “死就死!”杨狸咆哮道,“那你知不知道,自进京都,我给所有见过我的人都下了剧毒!蛊毒!过不了五日,你们都要死!”

    蛊毒这种东西,是南蛮巫术的一种,从西北南迁的雍国王室大臣们,并没有因为这句话便心生慌乱。

    赵政挥手让人把杨狸带下去看管。

    苏渝也认真查了查见过杨狸的人都有谁。

    只是没想到,从第二日起,果然先有两个京都守门官在街头暴毙,再有三个押送杨狸的士兵无疾而死。

    从此后每日必有死讯上报,且都是见过杨狸的人,且按着跟杨狸接触的顺序,向皇宫这边来。

    京都一下子笼罩在惶恐不安的情绪中。

    杨狸被打了个半死,并不招认。

    他说自己只会下毒,不会解毒。打得狠了,杨狸便昏死过去。

    第五日,一直服侍赵政的大内总管李温舟,也一病不起。

    他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眼皮耷拉眼窝乌青,因为还有一口气,李温舟便让徒弟用草席把自己包裹,丢出京都埋葬。

    “埋深些,一定埋深些,莫要染了别人。”

    李温舟反复交代道。

    他的小徒弟不敢抗命,哭着把李温舟卷到草席里。刚卷了一半,宗郡到了。

    宗郡是主动回来的。

    早些天听说京都有人中毒,赵政不准他回来,怕姜禾身边没有人照应。但李温舟也病了,姜禾担心事态的发展超出控制,便带着宗郡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李温舟看到来人是谁,虽然手脚已经不能动,头却剧烈地摇起来。

    “别过来,宗郡,你还得服侍公主殿下,别染了蛊毒。”

    宗郡一把推开他的小徒弟,把李温舟从席筒里拉出来,抱到床上去。

    “殿下说了,”他给李温舟盖上被子,郑重道,“阿翁不能死,谁要想让阿翁死,殿下就要了那人的命。”

    李温舟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眼前浮现那一张惊世绝艳的面容,不觉湿了眼眶。

    “要保护好陛下……”他抽泣道。

    “阿翁放心,”宗郡用棉花蘸水擦拭李温舟的唇角,分辨是什么毒,回答道,“若有人敢动陛下,她同样不会答应。”

    宗郡说,那毒不是蛊毒,不过是南方几种毒草的混合物。下毒者事先吃了解药,把毒药带在身上抛洒,只要闻到,就很容易中毒。

    不过杨狸身上没有搜出解药,而配制解药的药草多在南方,若一去一回,恐怕耽误了时辰。

    最好是银针拔毒,可宫中御医试过一遍,都觉得这毒蹊跷,无能为力。

    “宫里不行,去问宫外!”姜禾断然道。

    很快,有人带着从南方来的医者求见。

    侍卫说,这医者从楚国来,说自己有解毒奇技。

    可医者进入大殿,并未通报自己姓甚名谁,而是一双眼睛落在姜禾身上,惊讶又充满故人重逢的喜悦,走近一步道:“小禾?你认不得我了?我是你陈伯伯啊!”

    姜禾抬眼向他看去,目光逐渐明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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