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我长大了

按照原定计划，大年二十九雷穆阳和若月要去给雷东徽扫墓，可前一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若月要去，定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事态继续扩大对他们的未来只有不利，雷穆阳安抚若月之后，便独自去给雷东徽扫墓了。

仔细算算，也是四五年没来看雷东徽了，也不是真的忙到一丁点时间都挪不出来，而是之前的他，太羞愧了。

羞愧于雷东徽曾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扛下了那么多，羞愧于曾经的自己年少轻狂不懂轻重，到头来，责罚，还是要自己扛，更羞愧的，是他觉得人生无望，他没脸见他，觉得自己辜负了他。

直到今年，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可以重新踏上这块幽静的土地了。

来到墓前，新鲜的花束摆满了一地，他忍不住笑，伸手擦了擦墓碑上雷东徽不苟言笑的脸，“可以啊，雷东徽，我还想着你有多孤独呢，没想到，那么多人记挂着你啊，来让我看看，这都是谁送的花……”

他拿起一束芳香四溢的白百何，包装得甚是精美，他闻了闻，“我猜，这一定是赵姨送的花，你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跟你称兄道弟的，我估摸着，她心里八成是有点喜欢你的，你说你也是个朽木，我赵姨那么飒，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你怎么也不跟人家发展一下，当年要是赵姨陪着你，兴许你根本不会出事……”

他又拿起了旁边一束淡雅的菊花，看了看包装，花束里竟然还有卡片，卡片上歪七扭八的写着“对不起”，过往的回忆袭来，他释然的笑，“这花，是你那个兄弟送来的吧，叫张自强那个？这么些年他都惦记着你，你啊……也算没白交这个朋友。”

旁边还有一小束包装简洁的木锦，他挑了挑眉，“不得了不得了，这花可是给烈士表达敬意的，是谁给你送的啊？”

他仔细想了想，要么是黄田刚，但黄田刚是警察，应该不会送这种花，那么，当年那件事里还记挂着雷东徽的人，就只剩那个保安队长了。

他放下了花，叹了口气，在雷东徽墓旁坐下来点了支烟，回头看了一眼雷东徽，把自己手里的花放好，“这花，是若月挑的，说你是她的亲人，所以要送康乃馨，若月，你还记得吧？我们在一起了。她今天本来要一起来的，可是……家里有事，没来得成，等明年我们再一起来看你，好不好？”

幽静的墓地里，回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今年是个暖冬，大年二十九也没下雪，全然不像雷东徽离开的那个冬天，大雪都没过了脚踝。

他想起幼时蔺青说的话，纯白，都是用来掩埋黑暗的。

他回头看了看雷东徽，“这么些年，你独自待在黑暗里，一定很孤独吧？你现在总归能明白我小时候的感受了吧？你说你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你倒不如把那些时间挪出来陪陪我了，哪怕跟我吵吵架也是好的啊……”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低下了头，想起过往那些一见面就争吵的时间，忍不住红着眼眶笑，“我也是……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现在，想好好和你说两句话都不行了……”

他仰起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来那个旧相框放在墓前，“你看，我找到什么了，你们俩现在一定重逢了吧？”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笑，“重逢的感觉我懂，你现在怕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吧？你说你也真偏心，笑容都留给我妈了，我都不记得你笑起来什么样，家里连一张你笑着的照片都没有……”

他摩挲着相框里两个人照片上带笑的脸，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雷东徽，“我妈她……长得真好看，她现在在哪儿啊，要不，你晚上回来看看我，告诉我一下，我也去看看她，行吗？人不都说生要同裘，死要同寝吗？我把你们俩挪在一处，然后几十年以后，我和若月也在你们俩旁边，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他抽完了烟，静静的坐着，空旷的山间传来和风的声响，宛如唱着缥缈的挽歌，他想起过往那些事，心里的愧意奔涌而来，湿了他的眼眶，他双手撑着身体靠在雷东徽墓旁，一回头就能看见雷东徽的照片。

一些幼时的残碎记忆涌进了他的脑海，那时的雷氏还没有开始发展，雷东徽也没有那么忙，他似乎也曾这样倚在雷东徽怀里过，他只是不记得，那时的雷东徽脸上是不是带着笑了。

他回头看着墓碑淡淡的笑，“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我想，你在天上都看见了吧……”他的声音顿了顿，“我拿回了你原本留给我的东西，我找到了若月，我重新对生活燃起了希望，丛歆瑶她……没能毁了我，而现在，十年前你的案子也被重新提起来了，都是好消息，对吧？”

“若月说，最让你欣慰的事，莫过于我长大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爸爸，我长大了，我已经拥有了和生活抗争的能力，我已经成为了当初的你，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所以，你就安心吧，我想看见你和妈妈重新像照片上一样笑，而不是整天愁容满面了。”

“我会好好走未来的路，我会好好的处理好和若月爸妈的关系，我会澄清过去的真相，让你沉冤得雪，我也会努力让自己和若月，拥有比你和妈妈更美满更璀璨的人生，不要担心我了，好吗？”

说完了话，他坐起来，重新扫了扫墓碑前的灰，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拂过雷东徽的照片，笑起来，“最后，爸爸，谢谢你和妈妈给了我生命，这个世界似乎没有那么糟糕，因为有你们，还有若月，我觉得爱这件事……很美好。”

他站起身，依依不舍的看了雷东徽最后一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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