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野
县郊湖边，曾经成荫的绿柳渐渐泛黄，湖面微风乍起，穿过湖边的石亭，垂钓的卓翰感觉一股子土腥味扑面而来。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甚至□□，纷纷跪倒在卓翰面前，用乞怜的眼神盯着他，伸出脏乱黝黑的爪子请求卓翰施舍。
卓翰睥睨了一眼，脚边这些人，枯草乱发，伶仃瘦骨，激不起他丝毫怜悯之心，甚至担忧自己的青丝履被摸脏了。
这时身边侍从何峪来报，吕仓并不同意把手中的货拿出给卓翰救急。
这个消息打破了卓翰沾沾自喜的计划。
这些时日涌现不少客商来收购蜀茶，原本几家商铺的货存都已全部被吕仓购得。
卓翰本想放弃这些人的单子，可又不舍得，这些虽是散户，但聚在一起却是巨大的利润。更何况他太想通过这些散户开拓其他州郡的生意。
他急于证明自己，可以不靠卓采留下的人脉，凭一己之力把生意做遍中原州府。
原先他以为凭借与吕仓这段时日的交情，让吕仓把手中的货挪出一部分归还给他，先交付给散户，等新蜀茶长成，便把缺的货再补齐给吕仓。
这样两全其美，天衣无缝的好办法却没得到吕仓的支持。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怎么两边都不耽误。
眼下这群七嘴八舌的乞丐搅得他心烦胸闷。突然间他拿起食案上的一碟子饵饼，抡起胳膊，全给扔到一边的沼泽地里。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愣了片刻。
有些傻眼的乞丐回过神来，立刻踉跄飞奔到沼泽地边，趴在地上互相争抢，有的也跳进泽中，竭力要把漂浮在泥里的糕点抢来。
这群乞丐被百般戏弄，让卓翰获得一丝快感后，又忧心起散户购茶之事。
在旁目睹完悲惨景象的何峪，虽心中鄙夷卓翰如此糟践他人，但却不忍发作，敛容说道：“吕先生虽未出手相助，但却给家主想了一个法子。”
待他凑近到卓翰耳边轻轻说完后，见卓翰虽沉着脸不做声，但却没直接厉声反对。
随后卓翰立刻起身离了江亭，动身前往商铺。何峪见状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手下散些银钱给乞丐，自己急忙跟上卓翰。
鸟儿归林栖息，天河被星光笼罩。
诸葛亮刚踏进药庐就被维儿扑了个满怀，丝毫不顾及他满身的泥巴。
自从维儿被阿来伯救回一命，便开始整日赖在药庐与阿来伯为伴，偶尔同拂霖钻到诸葛亮的房中，听这位被拂霖仰慕的葛先生说解明经史典。
“葛叔！”维儿甜甜地叫道。
诸葛亮双手一用力把维儿举过头顶，逗得维儿兴奋大笑，抱在怀里，瞧这缺了门牙还能咧嘴大笑的孩子，心中怜爱无比，若是自己如常人般娶亲，想来孩子也有两三岁了。
“维儿，葛叔今日送你一样好东西。”
维儿一听眼睛睁得老大，欣喜欢呼道：“葛叔又要给我蜜饯果子吗？”
“牙都缺成这般，还敢给你吃蜜饯果子吗？”诸葛亮刮了一下维儿的鼻子。
“那是什么？”
维儿正好奇，见到一只由枯草编织成的小马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看到赶紧伸手接了过来，大呼道：“马儿！是马儿！”
那枯草马有维儿半个身子大，维儿险些抱不住。
“有了马儿，我就要做大将军了！”
“维儿想做大将军？”诸葛亮问。
“是啊，我长大了要做统帅千军的大将军！我爹爹曾为了护卫郡守，在沙场战至最后一刻。我以后也要同我爹爹一样，为守护汉家领土而战。”
说这话的维儿脱离了孩童般的稚气，眼睛里闪动着不容退让的光芒，让诸葛亮深为感慨。
“葛叔，以后等我做了大将军，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维儿中气十足说道。
“好，可现在我们的大将军还在长身体，快些回去睡吧，没准明天又长高许多了。”
诸葛亮拍了拍维儿的小脸蛋，就把他送回房中休息。
途径周瑛房中见一片昏暗，询问阿来伯才得知，周瑛跑去山林中采药还未归。
诸葛亮望了眼星空，见暮色苍茫，已是漆黑如墨夜，周瑛一人身处山野，如入险境，心下担忧便打着灯笼入山去寻周瑛。
山中的灌木丛林不停撕扯着他的衣衫，一不小心还会被藤蔓缠住脚，诸葛亮举着灯笼，尽力分辨前方的路，向着四周大吼着：“阿瑛！阿瑛！”
声如洪钟，惊起一片山鸟扬翅。
脚下的枯木枝咯着他的脚，林中鸟兽粪便与树叶腐烂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向他袭来。
他活像个无头的苍蝇四处寻找，一遍遍的叫喊却得不到一丁点的回应。
陡然间，脚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立即俯身拿起灯笼细看，却见一个脖颈处被撕烂的小鹿冰冷的躺在那，周遭血液早都凝固。
林中野兽出没，望着被撕咬致死的小鹿，他心中更加担心下落不明的周瑛，担忧再踩到软乎乎的东西，心里直骂自己别乱想，可大喊之后依旧得不到回应。
乌鸦啼叫，危机感袭上诸葛亮的心头，他隐隐后悔出发有些冲动，没多带几个人一同来寻找周瑛。若是人力足够，早些寻到周瑛，她便能尽快脱离危机四伏的山林。
他觉得自己的冲动来的莫名其妙，听到周瑛晚归的消息，没有一点点本该有的冷静，能沉下心思考怎么搜寻周瑛，就这样莽莽撞撞独自跑来。
他觉得自己心性沉淀的还不够。他以为自己到了这个年岁，经历了太多的是是非非，应该修出临危不乱的冷静，可到底是掩藏不住二十多岁该有的莽撞。
不知不觉间寻到林中一片野湖附近，除了群鸟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阿瑛！阿瑛！”
诸葛亮的叫喊有些身疲力竭，心里的不安腐蚀着自己的喉咙。
“在这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草丛处传来，诸葛亮顺着声音连忙跑去，拔开草丛发现那张熟悉的丑脸。
周瑛正四仰八叉躺在草丛里，还没缓过神来就被诸葛亮一把捞起抱在怀里，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野兽吃了呢！”
他用力抱着周瑛，像是抱住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周瑛感觉自己被勒的快要喘不过气，连忙轻拍诸葛亮的后背，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快快！松开我！没被野兽吃掉，也被你勒死了！”
见她还如往常一般，诸葛亮连忙松开，有些愧疚更多是欣喜，
“你怎么躺这不回去啊？害得我好找！”
周瑛撇着嘴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右脚，诸葛亮举灯随手看去，只见她的脚腕被一连串的蒺藜扎得伤痕累累，素白的袜被血浸染着。
“这个缺德玩意全身都是利刺，怎么丢它，它都能牢牢立在地上，尖刺外露，一不小心就会和我一样，脚被扎成大窟窿！”
周瑛正欲继续骂下去，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传来。
诸葛亮小心翼翼地把周瑛脚上的蒺藜拨开后，望着手中的蒺藜在出神。手指轻捏上面的刺觉得锋利无比。
“喂，你想什么呢？”被冷落的周瑛口气有些不好。
“我在想若是由铜铁做成蒺藜，抛撒在战场上是不是会有御敌之效。”诸葛亮若有所思道。
“这位大哥，你现在是不是该考虑给我这个伤患好好安置一下呢？”
诸葛亮回过神来，哑然失笑，赔罪道：“这就背你回去。”
“大晚上夜路难行，这片都是这玩意，你就不怕和我一个惨状。”周瑛指了指自己的脚，她提议道：“这样吧，咱找个遮风的地先避一晚上，等天亮了咱再回去。咱们俩绕一晚上都绕不出去。”
诸葛亮听从了周瑛的建议。这样黑的夜和陌生的山路，一人来时就实属莽撞，两人同行就更至生死于不顾。
四下寻到野湖边一个小窝棚，勉强够容纳两人避风，给周瑛安顿好后，又捡了些枯枝聚堆点燃，火光亮起，照耀一方小天地。
此时在昏暗中待了许久的周瑛终于看清诸葛亮，瞧见他手上被树枝藤蔓拉伤的道道血痕，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诸葛亮给周瑛的血袜脱掉后，看见脚踝那里血肉模糊，心惊肉跳之时眉头颦蹙，问道：“这伤该用什么草药敷可以止血吗？”
“止血的草药山林里都是，但你别瞎折腾了，一会你再被蒺藜缠住了脚，我可救不了你。两残废别想着回去了。”
周瑛一语止住了起身的诸葛亮。
“那你在这安心坐着，我去周遭捡些柴回来，在这过夜恐怕要废不少柴。”
诸葛亮添了添枯枝，看见周瑛那只血淋淋的脚，不觉心惊，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在周瑛的身上便离去了。
望着诸葛亮离去的背影，周瑛裹了裹身上的外衫，嗅到一股淡淡地广藿香气，虽身处野林间，却觉得安心无比，踏实万分。
可她到底不是老实人，她蹦跶着到了湖边，准备给脚上的血迹清理一番。她太讨厌自己血呼啦差的模样。她自己看不得，更不希望葛二看见。
被雨水冲刷过的湖岸，布满滑泥，踉跄的周瑛没站稳的脚一打哆嗦，整个人猛然向后倒去。
仓皇之间却被人拉住了衣领，可还是被她一同扯进野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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