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尾蓝
留给秦茗抉择的时间不多。
沈烨似乎很知趣，见朱迪的难题已被解决，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
从办公室到电梯口，四十秒。
等待电梯，一分三十秒。
他站姿笔直，甚至挺拔得有些过分，轻装之下的背脊线与数步之外的墙面几乎平行。
秦茗不自觉地扶了扶腰。
略有些僵疼。
久坐易病。
踌躇间，沈烨走进电梯。
“seimei，”于意捧着电脑过来敲门，“开会了，和《偶请》的制作组拉齐一下三公舞台的进度。”
时至今日，全公司上下对选秀相关的术语已经非常熟悉。
秦茗的视线在电梯与会议室之间反复跳跃。
她还是拿起了笔记本。
安琪娜一行人等代表巨象去明州参加电影节，让会议少了几分乌烟瘴气。
幻灯片展示的数据密密麻麻，瞳孔在长时间聚焦后逐渐变得模糊，依稀重叠成上回讨论《雨林游戏》时的版面。
似乎也是这间会议室。
“沈烨从来都是焦点。”
“沈烨不缺话题。”
情绪一涌而上，如山倒。
“我这边没问题，”秦茗草草听过提案开篇后便表示首肯，“宣传策划的权重可以再加大，争议质疑继续冷处理即可。”
“你急着赶下一场会？”于意听出她的匆忙，只觉得奇怪。
秦茗从来都是井井有条的，怎么可能迟到早退。
“不，”秦茗取过前台送来的手袋，徐徐站起，“家里有急事，回去一趟。”
“见鬼，”于意啐她，“你家不就是个没人住的八百平大house？能出什么事。”
“走了。”秦茗未再辩驳，推门而出。
到了篱苑的地下停车场，她先乘内置电梯进自家。
开灯，换鞋，洗手。
秦茗本想问贺敬尧他说的“现在”是什么意思，方才拨电话过去没接，估计在忙。
视线对上尘封的正门。
她一步三晃地走过去。
迟疑，拨开猫眼。
对面的门敞着，楼道里有群人。
穿物业制服的、穿房产中介制服的。
左数为首那人的背影秦茗瞧着熟悉，等合上猫眼许久才记起是康屹的秘书。
秦茗可以放任这件事发生，最坏的后果不过是与虎为邻。
低血糖让门板的黑色更加浓郁无边。
她将额头抵在框沿。
沈烨，比起康屹，你还不是太无药可救。
——
楼道内，被拦住不让进的一群登门者。
“沈先生，”说惯白话的秘书国语听着十分蹩脚，“体育局已经确认要将这套房产转让，证件都齐全，您就认了吧。”
“是说，”房产中介耐性子游说，口干舌燥地拧开杯子灌白开，“合同上都写着，12号前务必要完成过户。”
他们已经在这僵持半小时了，结果奥运冠军一个子也没听进去。
沈烨就立在门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还不时回头瞄眼座钟。
秘书签了军令状要在今天把这事办成，拿着合同当令箭，让物业报警。
“真吵。”对屋的门砰地一声打开，冷气袭来。
女人被扰了清净，没有丝好脸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小姐，”物业夹在中间难做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我们这边马上就处理，不会耽误您。”
“搪塞。”女人冷斥，捏过秘书举在空中的合同，“我看看，什么糊弄人的东西。”
秘书记得篱苑里住的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却在端详秦茗几眼后，低眉顺目渐渐消失，换上另一种态度：“原来是秦小姐，康老爷祝您好。”
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的态度。
沈烨望着秦茗把文件撕碎，雪花般的纸片飘了满地。
“你不能这样！”房产中介气成斗鸡眼，“合同没问题啊！虽然沈烨住里面，但土地所有权还是体育局的，做笔买卖咋了？再说，你八竿子打不着，真是瞎掺和。”
“要算账？”秦茗把最后一片纸甩他脸上，“行，这房子，如果不是体育局说要给我哥住，我还不乐意卖呢。我倒是给你个捞中介费的好办法。银行卡在这里，我加一成价，买这房子的产权。”
秘书和秘书全听懵了。
秘书哪里知道秦茗和沈烨是亲戚。
中介哪里见过刷银行卡买篱苑的主。
“愣着做什么？”秦茗冷笑，指了指中介，“没带pos机，还是替我心疼钱？如果是后者那大可不必，一家人，左口袋进右口袋出而已，是吧，沈哥哥？”
她伸出橄榄枝。
敌人的敌人等于临时朋友。
沈烨动了动脚，把碎纸片堆到角落。
“是。”
这女人，色厉内荏起来，还真像回事。
——
等到把一群苍蝇轰走，偃旗息鼓的秦茗嗓子难受，白了眼沈烨：“不请我进去坐坐？”
多亏在替叶菁菁规划转型路线时看过些无聊低智的都市剧。
否则没有参考剧本，她在屋里琢磨整晚也想不出如此没营养的声讨之词。
“你很不擅长吵架。”沈烨配合完表演，顺道点评一句。
秦茗被自己说话的分贝震得头疼，下颌微敛：“对他们，没有道理可讲。”
“嗯，”沈烨表示赞同，“你知道他们是谁？”
“认识几个。”
秦茗不愿细讲。
记忆会逐渐迭代，康屹再不有动作，她早该忘了康家的人都长什么样。
缓过劲以后，秦茗忽然想起重要的事。
重要到一刻也等不了。
赶在沈烨打开冰箱拿饮料前，她扣住扶手不让他动：“记得把钱转我账上。”
关起门来，钱还是要算清。
这是她的底线。
“我不像你，”沈烨是一穷二白的口气，“没钱。”
“行，你就等着以身赎债。”秦茗也没地方买后悔药，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过来，写欠条。”
“哦，那还是算了。”写字对于沈烨来说像是比拿金牌还麻烦的事，他掏手机，按了一串键。
几乎在同时，秦茗收到银行的入账提示。
九位数，分毫不差。
继她低估了沈烨的影响力后，再次低估了他银行卡的存款。
“吃饭？”他问。
“走，”秦茗皮笑肉不笑，“讹一顿是一顿。”
公园大道商场。
秦茗和沈烨的口味相差甚远难以调剂，先买两杯仙草饮品垫胃。
路过家书写用具精品店。
“我的钢笔坏了，要换一支。”秦茗临时改了主意，叫住径直朝前走的沈烨。
“秦小姐，”店员早与她相熟，热烈迎接，“上回您在我们这购买的”
“停，”秦茗打断对方，用命令的口吻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懂？”
店员见一位戴口罩的男士从远处折回，暗暗点头。
秦茗试了新出的系列。
笔尖在薄纸上蜿蜒。
“对你们男人来说，逛街都是场折磨？”秦茗也不知写什么好，描几遍公司的logo
沈烨点头算是默认，目光追随她游移的笔尖。
由于位置的缘故，他略歪头的样子像肉食动物在定位目标，昏昏欲睡的眼神又像在打盹。
“第四支。”秦茗决意赐他个痛快。
沈烨果然精神了些。
店员打开展柜抽屉取货。
见他上钩，秦茗支着下颌，望着钢笔帽反射出的银光，捉弄道：“除了第四支红色，整个系列的款式。”
红色不好看。
沈烨眉头也没皱一下。
这回，换他扔银行卡到台面上：“全要了，我拿红的。”
秦茗真没想他多破费四位数。
不过是旁敲侧击，验验他的剩余存款。
等店员包装笔盒的功夫，秦茗抽出新的试写纸，目测好笔画结构，落款。
秦峯喜欢研究书法，她稍懂些皮毛。
“收着，”秦茗将纸片推给他。
上头是沈烨的名字，比她常用的笔触多几分轻佻飞舞。
“给你设计的签名，算利息。”
结完账，拎包的事自然是沈烨做。
秦茗走在前头。
因此在迎面遇上同样在逛街的岑梨禾时，她反应极快地将沈烨推进旁侧的门。
原以为是条消防通道，结果直接撞到了室外，沐浴在淅淅沥沥的春夜细雨里。
仙草饮料洒了些。
躲人显然不是沈烨的个性。
“你没瞧见？走来的是岑梨禾。”
“？那为什么要躲。”
问得秦茗词穷，又因为春寒，她不自觉地趔趄一下身子。
沈烨呼了口气，单手提住所有东西，咬着外衣领，用另一只手剖开拉链，扯下整件衣服，罩住她的头。
瞧来瞧去，还觉得不满意。
再伸手，粗糙地揉去她鼻梁上的水珠。
“真是抱歉，没带伞。”
霏霏细雨。
她好像认识沈烨很久了。
至少他挺会做男人，勉强算个优点。
秦茗当然不会表达出来，嫌道：“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土味”
说到一半，她陡然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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