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王字
父亲好哪口是他的事，自己可是喜欢漂亮可爱能歌善舞且黏人的，给他两棵木头做什么？
莫不是要充容徐氏那样的？可妾是妾，妻是妻，非得让妾都像妻一样满腹诗书地贤德，要妻做什么？
难不成他家薰娘还不够贤德温柔有才华么？
太子郁闷地应付罢两位木头美人，辛苦了整整一夜方抄罢那啰里啰嗦的上古礼法，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
这日夜颠倒的，似乎又回到当年在边境四处溜达的时候了。
秋高气爽，晌午的太阳有些耀眼，日头白云天下的郎君伸伸懒腰，打了个响亮悠长的呵欠。
还说什么想抱孙孙，现成的两个孙孙不抱，非得要什么莫须有的孙孙，唉，他这皇帝父亲就是变着法地找理由折腾自己。
再打了个呵欠，太子方将满腹牢骚哈出胸膺，自侍从手里接过奋战一夜的“成果”，得意地颠了颠，迈着嚣张的步伐兴冲冲去了主殿。
太子兴致昂扬地赶到时，自家的几个弟弟妹妹正各自“忙碌”着。
泰自那次被自己吓过，近来躲着他不见，自然不在其中；妆台前的二妹正拉着三妹瞧她新得的口脂，自然得了艳羡的夸奖；一旁练字的幼妹驻笔须臾，对着自己甜甜一笑，目光又回到字上；而晋王自然又是在看前日借来的《孝经义疏》，看样子已是沉浸其中，很是津津有味。
要不，把孔颖达介绍给阿弟吧？这种满嘴仁义道德的老头子，最适合雉奴这种乖孩子了。
太子肚里冒着泡儿，步子却是不停，蹑手蹑脚地放下手中之物，于忙碌批阅上书的皇帝身旁坐下，不禁喟叹一声。
还是有父亲好哪，有父亲的日子有人主政，国家太平，四下安定，他不必跑去边地吃苦，也不必操那么多心，小日子过得安泰又滋润，比拥有什么珍宝和权势都轻松。
感叹了片刻，又被对方笔下行云流水的字吸引，探头探脑地瞧了瞧，不禁欣赏地砸吧两声：“您这字可真好看……”
“好看么？”
朱色的笔尖一顿，皇帝笑眯眯地抬起头，语带诱惑：“那要不要学哪？”
他，他才不要！
太子面色一惨，几乎同时连滚带爬地挪后半尺：“不不不臣不学……不是，臣学不会，这王字您会就行了，臣就就就不必了！”
他可不想重复那些弟弟叔叔们的悲剧，五百遍！鬼知道那破王字有什么地方可值得人抄五百遍的！他只晓得他那可怜的王叔因为这玩意儿手腕子都快断了，现在听到那什么兰亭集序就想吐。
跟他看到那几个老头子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大约在父亲眼里，学不会王字且不爱儒书的都是“孺子不可教也”的那类吧。
太子擦擦不知什么时候冒出的冷汗，果不其然接受到了自家父亲鄙视加无奈的目光。
皇帝轻嗤一声，放下了笔。
“往常这个时候本是你监国的，如今却跟在我屁股后头吃喝玩乐了整整数月，这事务都要我处理，要你这个太子有什么用？”
“我……”
太子似乎方想起来自己是太子，无言以对地耷拉着耳朵。
打量过自家垂头丧气的老大，皇帝摇摇头，再翻了翻他方才偷摸放下的纸张。
不看前头，不看末尾，自中间抽出一张，看了几眼，鄙视增到了十二分。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皇帝惊罢，指着那满篇墨迹，也不顾凑来的几人，毫不留情地当众揶揄起来：“承乾，瞧瞧你这字儿……明达你看看，这堂堂一国太子写的字，是不是还不如你们几个写的好看哪？”
皇帝的手中，那纸张上的一排排字宛如脱缰的野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或瘦骨嶙峋，或桀骜不驯，邪逸飞扬得几乎潦草，墨汁像是随意抛洒在纸上似的，与王字不说毫不搭边，简直是毫无干系。
几个皇子公主闷笑的功夫，皇帝没好气地转过来，狠狠捏了捏太子近来生了肉的颊：“羞不羞，羞不羞哪？”
皇帝捏人捏得过瘾，正乐呵着，一个不注意，手上的纸张便滑到了晋王手里。
晋王本是同众人笑着，好笑地瞥过一眼，忽停了住。
认真地端详片刻，敛了笑，自案上拿朱笔圈画起来。
圈了五六字，复扯了扯正挼阿兄挼得起劲儿的父亲，踯躅递上前：“耶耶您看，这几字不就是王字么？像是兕子正摹的《初月帖》里头的？”
初月帖？
李承乾迷糊地眨了眨眼。
好像有些熟悉的样子……哦，对了！上辈子雉奴似乎就喜欢这玩意儿，还因为这字儿哭了一场，为了哄孩子高兴自己他便跟着临摹了几遍，原来是王字么？
“我看看。”
皇帝被晋王提起了兴致，方循着指点仔细看了起来：“你还别说，这藏在百来字里不打眼，却也的确是王字。”
再看向茫然的太子，点点那几字奇怪道：“你不是说学不会吗？我看这挺好的嘛！”
说着接过递来的初月帖，对比着几字看了看，愈发满意：“七分像了……若再下点功夫，说不得能以假乱真呢。”
以假乱真？
李承乾亦是随着众人看了看。
这好坏他也瞧不出什么，但说实话，他当年还以为雉奴说这字有七分像，是因他看自己辛苦一场宽慰自己的话，没想到父亲也觉得像？
那以后东宫的营收，岂不多了一项！
李承乾只觉醍醐灌顶，心头敞亮，遂低头探究着席上的一沓，试探道：“您不是挺喜欢王字的吗，您要喜欢，这些……都归您了？”
很是大方。
但这不确定的语气，还有这闪躲的小眼神，怎么看都是一副做贼心虚，良心不安的样子？
皇帝自然不晓得太子的人生大计。
当然，若是知道了，恐怕也少不得痛骂他一顿。
“朕要这些做什么？”
皇帝被他怪异的眼神瞧得莫名，再看了眼那张字迹依然称得上乱七八糟的纸，烦闷地一把推开：“我不要这乱七八糟的，我要你临的初月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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