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猫儿
连续三天住在外边，顾知再一次回到西巷，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走到巷口，一眼就看到屋檐下正在喂猫的白衣少年。
这场景莫名有点儿熟悉。
顾知不由驻足，站在不远处静静看了会儿。
画面渐渐与记忆里的重合，她才恍然想起暑假有次下雨天，江俞也是身穿白衣，蹲在屋檐下喂猫。
那是她们第二次见面。
顾知记得自己还调戏般叫他未成年，他明明不服气，却说不过她，只能气鼓鼓憋着。
想到这，她忍不住牵了下嘴角。
寒风袭来，她双手揣进兜里，左手却碰到了颗糖。
她一愣，下意识拿出来。
是一颗草莓软糖。
还是半个月前体育节上江俞给的那颗。
她当时忘记吃了，后来不知道随手丢哪，换了好几套衣服也找不到那颗糖，便以为不见了。
结果随便拿了件外套，居然又失而复得。
她再次看去，江俞似有察觉，恰好抬眼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江俞一怔。
他下意识起身，眼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惊喜，“你回来了。”
顾知顿了顿，抬腿走了过去。
两人半个月没说几句话，顾知平时也有意无意避开他，可是他却依旧如往日般待她。
神差鬼使的，她应了声，又淡淡问了句：“喂猫？”
江俞点头，伸手摸了摸那只小猫的脑袋。
小猫眯起眼任由他摸，乖的不行。
顾知定睛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居然还比上次胖了点。”
这只幼猫一个月前还是瘦骨嶙峋的，可能还熬不过这个暑假。
结果顾知寥寥无几见过的那几次，这猫一回比一回胖。
她瞥了眼旁边这个爱心泛滥的未成年。
这只猫被养得这么好，这人肯定没少下功夫。
橘猫似乎听懂了她的嘲笑，不满的朝她叫了几声，转身用屁股对着她。
角落里的纸箱被换成木板小屋，被垫上薄薄一层细棉，里边还有毛线球和逗猫棒。
江俞从小屋里拿了袋猫粮出来，转头看她，嗓音清软：“这袋猫粮是你买的吗？”
他眼睛亮亮的，顾知被看得莫名有点不自在，移开视线。
她点了下头。
“谢谢。”他弯了弯唇，眼底似染上了光：“中秋节那天我回家住，忘记咕咕的猫粮吃完了，差点以为它会被饿死。”
“还好有你。”
顾知：“……”
她看着不远处的枯叶没吭声。
假装感觉不到耳尖逐渐炽热的温度。
江俞喂完猫，把东西收拾好放回小屋里，又把小猫轻轻抱起来理顺毛，放进窝里。
顾知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他一系列举动，不由奇怪：“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带回家养？”
江俞抱着猫的手一僵，好半晌才低声道：“我妈不喜欢猫。”
见他神色不对，似乎还有点紧张，像是怕她会继续问下去，顾知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把猫安全放回木板屋后，江俞终于起身，转头朝她笑：“你要回家吗？”
骄阳正好，午后阳光灿烂，却远不及眼前人眉眼带笑的明媚模样。
这几天温度很低，顾知只穿了件薄外套，本该感到冷，此时却觉得心尖被烫了下，浑身发燥。
顾知触电般移开视线，手心却又碰到了那颗糖。
已经被她捂得温热。
刚参加完奶奶的葬礼，顾知这几天脑中都是跟她的回忆，又听完礼堂上压抑悲伤的曲子，心情其实很差。
可是在她人生唯一几次低谷的时候，却碰见了那对她而言可望而遥不可及的月亮。
不知怎的，她回想起女医生的话。
“其实，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要是实在想不通的话，大可以直接去问问另一方。”
“可能结局就不一样了。”
奶奶临走前眉眼弯弯朝她笑，慈爱道：
“知知，奶奶超喜欢你的。所以不要放弃，知道吗？奶奶都没有放弃呢，奶奶现在很快乐，可以去见我家老头子了。”
“不需要担心没人喜欢你，咱们知知很优秀，适合最好的。”
“知知，要幸福呀！”
衣兜里的草莓软糖在掌心发烫。
不知哪来的冲动，她对上他圆乎乎的杏眼，没头没尾说了句：“我分手了。”
江俞愣了下。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那道令他心跳骤停的消息。
——“做我男朋友，愿意吗？”
空气一时沉寂，风声不知不觉停了。
顾知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血液里莫名翻滚的兴奋感，继续道：“我最近缺个对象帮我挡桃花。”
江俞沉默了许久。
顾知滚烫的血液渐渐冷却了。
刚刚莫名其妙的冲动荡然无存。
就在她准备出声说句算了，就听见他嗓音又软又轻，说。
“好。”
……
顾知回到公寓就后悔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冲动说出这种话。
也想不到江俞居然会答应。
简涟瞪眼，有点不敢相信，“你说你让江俞当你男朋友帮你挡桃花？”
顾知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出来，又从柜子里拿了罐常温的扔给简涟。
她单手拧开扣环，“嗯”了一声。
“然后江俞还同意了？”
顾知又“嗯”了声。
简涟无言片刻，最终只化为一句感叹，“牛逼。”
“不过某人不是说喜欢野的吗？”她忍不住揶揄，“怎么又看上人家了。”
顾知喝完可乐，冰冷的气泡水下肚，可还是浇灭不掉心里头那莫名其妙的躁意。
她坐立不安，越想越觉得不妥。
“要不我现在跟他说刚刚是开玩笑，让他别放心上。”
简涟眼睛一瞪，立即否定，“你有病吧。”
这多伤人家心。
江俞偷偷喜欢顾知这么久，顾知不知道就算了，好不容易他们在一起了，现在又想反悔。
这到哪儿说都是一场闻者落泪见者伤心的大戏。
顾知却越想越觉得刚刚太冲动，摸出手机字刚打到一半。
滴一声，江俞恰好发来信息。
y：那我明天可以给你带早餐吗？
她一愣。
沉默良久后，顾知仰头喝完罐中的可乐，抬手删掉打到一半的句子。
顾知：好。
她终究是狠不下心。
……
daisy：好。
江俞忍不住抿了下嘴角，弯眼笑了。
天知道。
当他得知她分手时。
心脏跳得有多快。
而她提出要他当她男朋友时。
他大脑空白了瞬，瞬间炸开烟花。
哪怕他知道顾知只是刚好分手，缺个男朋友而已。
从最下面的柜子里拿出牛皮日记，她提笔翻开新一页。
纸上晕染开墨水，留下清隽的字迹。
2019年11月8日
——传言她交男朋友不超过三个月。
——我想打破这个传闻。
……
第二天一早，江俞五点半就起床了。
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刷了半宿的大众点评和美食帖子，就是为了能买到顾知喜欢的早餐。
花了十分钟收拾妥当出门，他坐了半个小时车，又排了半个小时队，终于买到煎饺和鸡蛋灌饼。
这家店是他刷顾知朋友圈看到的。
至今过了半个月，他却仍记得那条朋友圈的内容。
——永远吃不到陈记的煎饺。
简涟在下面评论：这家店真的很难排，老娘上次排了两个小时，结果刚排到店门口老板跟我说卖完了。/气急败坏
他知道那家店，老字号了，地段很偏，但因为招牌煎饺和鸡蛋灌饼做得鲜香诱人，导致还是有很多人千里昭昭跑来买。
这家店平时早上五点开门，八点就关门了，永远门庭若市，生意极好。
买到早餐，他又去了趟便利店，从货架上拿了罐常温的旺仔牛奶，这才打车去学校。
早读已过，顾知轻车熟路的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
睡眼惺忪衣着不整，还未及肩的黑发因为刚睡醒有几缕炸起，迎风飘动，莫名有些喜感。
江俞透过层层人头，漆黑瞳孔里倒映的全是她一人。
看着她熟练踩点的样子，时光似乎又倒回五年，他站在校门口登记迟到人数，明明迟到的人数不胜数，他眼里却只有她，为了那点能跟她说话的私心，上前拦下她。
他心想。
真好啊。
有生之年还可以跟她同班。
连遗憾都没有了。
顾知在老师进来的前一秒迅速窜到位置上坐好。
江俞转身，把保温盒放在她桌上。
嗓音温软，“记得趁热吃。”
他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事先在书包里放了个保温盒。
不然等顾知到学校，煎饺都凉了。
顾知见到江俞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只低低嗯了声。
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在桌肚里摸了摸，把最后一罐旺仔牛奶拿出来，递给他：“这个给你。”
江俞见她把旺仔牛奶送给自己，眸子微微瞪圆，眼里满是惊喜。
只不过情绪藏得极好，这份诧异只一瞬而过。
他接过旺仔牛奶，手指不慎碰到她的指尖，似有电流感从指尖传遍全身，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顾知等他握稳了才收回手，放在桌肚下。
神色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自然，“老师来了。”
等他转过身，顾知无意识捻了捻指尖。
还有点儿麻。
她趁还没开始上课，摸出手机看了眼信息。
果不其然，简涟又开始骂她了。
简涟：你闹钟呢？
简涟：又给老娘迟到。
简涟：气死爷了。【愤怒】【愤怒】【愤怒】
简涟：放学立刻去把闹钟找出来，找不到我就把你杀了喂鱼。
顾知摸了摸鼻尖，没回。
前几天简涟嫌她每天上学都睡过头，买了个闹钟强行放在她床头。
不到一天就被她嫌吵关掉。
现在早就被她丢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她把手机静音扔回桌肚，目光投向桌上那个浅蓝色的保温盒。
看外形，应该是江俞自己的。
她伸手微微打开盒盖，鼻尖立即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陈记的煎饺和鸡蛋灌饼。
为了不影响上课，她没在课上吃，又把盒子盖回去了，放进桌肚里。
她抬眼，看向前面那个身形笔直的少年。
虽然很久没去过陈记了，但她仍记得这家店离西巷很远。
打车也得半个小时。
江俞却给她带了陈记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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