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走水
立了字据后，江月离又觉得有些不够，婉转的向江星星提议来酒楼就该吃些酒，点下饭菜。
江星星有求于江月离，也不好推辞，只能咬咬牙让她和苏亭玉点，她来买单。
“云祈殿下应该很有钱吧。”末了，江月离还很贴心的提醒了江星星，没钱可以找万俟云祈呀。
等到几人从酒楼出来，回到行宫时，天已经彻黑，苏亭玉吃饱喝足，又藏到了江月离的袖中去。
说实话，自从桑浔从禁地出来后，苏亭玉就对桑浔生了些恐惧之感。这种恐惧不是来自于实力的压迫，而是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畏惧。
就像她们灵蝶一脉，本体为仙后，与魔天生对立，实力弱的，更是对恶魔自然而然生出畏惧之感。
可是桑浔是修仙之人，她虽对他一口一个小魔头，可是也不会将他与魔联系到一处。毕竟，魔这一族，早在上古时期便与神一同陨落了。
故此，苏亭玉也没有多想。
“快来人！快来人！走水啦！”
几人前脚才刚踏进行宫中，浓郁的焦味便弥漫而来。
“这方向……”江月离心中一惊：“是关押宋晚吟的寝殿。”
江星星也心底一沉，拉过江月离便往那方向跑：“快去救她！”
身后的桑浔看着江星星的动作，眸色沉了沉，也跟了上去。
三人赶到时，只见原本精致华丽的宫殿，被熊熊烈火包围，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火光伴随焦烟冲天，让栖梧殿上方的天空都亮了一方区域。
宫人们不知那火的妖异，都手忙脚乱的拿着桶，争相恐后的将弱水泼到烈火上。
但是火光却未灭一分。
虽然栖梧殿被烧的极焦，但江月离却能看到殿中被火光包围的美人儿。
殿中人的目光透过层层熊火，穿过慌乱的人群，对她对视。
“谢谢。”她开口无声对她说着，妖媚绝美的脸上一片释然。
心口像是被藤蔓缠绕一般，江月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烈火慢慢攀上宋晚吟的身体，恍惚中，那被困火中的不是宋晚吟，而是她自己。
烈火焚身，以魂献祭。阵中鬼火吞噬着她的发肤，阵外仙门百家一片庆幸。
那种灵魂被灼烧的痛历历在目，恍若昨天。
袖中苏亭玉察觉了江月离的异样，又化作人形扶住了她。
“殿下！”远处的声嘶力竭让江月离恢复了一瞬间清明。
“殿下，臣妾求求您！能不能为了臣妾一次，就这一次，活下去！”徐盈跪着苦苦哀求，拉着万俟阳和的衣角，试图阻止他走向火光的脚步。
原本在灭火的宫人也停了动作，齐齐跪了一地，哀声趴下。
“这是我欠她的。”万俟阳和面如死灰，双眸紧紧盯着殿中被烈火缠绕，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半分痛苦的人。
“您是储君！求求您，哪怕是为了靖国百姓！”绕是徐盈如何痛哭哀求，万俟阳和也依然无动于衷。
万俟云祈结印灭火，无法走开，只能怒声道：“拦住太子殿下！”
侍卫闻声，纷纷上前，然还未触及万俟阳和衣角，侍卫便动弹不得，脚下像是被什么缠住一般。
缓缓扯开徐盈的手，万俟阳和难得对她温柔：“是我此生对不住你，下辈子不要遇到我了。”
“殿下！”凄惨的叫声仿佛要划破天际，然徐盈也同样动弹不得，只能满目绝望的看着万俟阳和缓缓走向火光中。
“阳和！”万俟云祈收回手，不顾反噬想上前拉住万俟阳和，然万俟阳和却先他一步踏入火中。
诡异的烈火立刻隔绝了两人，而万俟云祈刚靠近的那烈火便被狠狠弹回，他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一口浊血随着他落地被喷出。
“云祈！”原来被这场面吓到的江星星回了神，立马上前扶住他。
桑浔缓缓收回手，原来动弹不得的侍卫连忙都向火光跑去，但奈何烈火灼人，几人都不敢靠的太近。
万俟阳和身影渐渐消失在火海中，徐盈无力坐在地上，竟失心笑了起来。
笑声凄凉又悲戚，听着让旁人也生出绝望之感。
“再这么烧下去妖丹都烧没了。”江星星不自觉轻喃，将万俟云祈托付给几位宫人后，便跑到江月离身边。
“扶离姑娘，拜托了！”江星星借助薛介宸留给自己的蕴了灵力的珠子，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之时，用灵力将江月离狠狠推入了大火中。
薛介宸是真担心江星星安危，所以珠子蕴了他一半的灵力，加上他与万俟云祈同样修炼了百年，虽不如万俟云祈，但修为亦不可忽视。
所以这一击，不仅霸道强悍，还十分具有针对性。故而苏亭玉不仅没抓住江月离，反而被狠狠弹到了一边。
“师妹！”苏亭玉嘴巴比行动快，刚想起身去抓江月离，身边一道黑影便先飞扑而去。
不过一瞬，大火便将两人吞没。
苏亭玉起身冲上前去时，大火却像是被设下一道透明屏障一般，将她弹回。重复几次都是如此。
万俟云祈也上前试图破开那道屏障，然也不过是徒劳。
几番试下来，万俟云祈大概猜出了原因，说道：“没用的，宋晚吟是赤狐之主，狐王的死前布下的妖力，是无法打开的。”
“我不相信！你不是矜华宫的得意弟子吗？你为何也打不开？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和那个娇气包联合好了的存心完害死我师妹！”
万俟云祈未语，转头看向江星星，似乎想要一个解释。她推扶离，他看得清清楚楚。
江星星心中无半分愧疚，始终没有明白眼前这场大火不是普通的火。
“云祈，我是有原因的。扶离她能出来。”
然而江星星的话却没有得到验证。
大火又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诡异的是，这场大火只在原地燃烧着，没有蔓延向其他地方。
一个时辰后，烈火渐渐自己熄灭，留下一堆黑沉沉的废墟。
江星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害了扶离，也害了刚刚冲进去想要抓住扶离的桑浔。
“你也别想活！”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破灭，苏亭玉红着眼眶便向江星星恶狠狠冲去。
然而还未靠近江星星，万俟云祈便将她劈晕。
“带苏姑娘去寝殿休息。”将苏亭玉交给宫人后，万俟云祈上前牵住了江星星的手。
“云祈，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江星星是真的慌了，说：“我以为，我以为扶离会同你一样，进不去。如果进去了，说明她是不同的，是能出来的。”
可是寝殿烧成灰都不见扶离身影。
他心中虽惋惜于扶离，但更爱江星星。看见江星星有些慌乱的模样，柔声道：“别怕，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
触及烈火的那一刻，江月离被一阵冷风卷了起来，风虽带着凉意，但是却轻柔无比，将她护在风里，隔绝殿中烈火。
直到她转身看见桑浔一双比烈火还要急的双眸，心中才明了护她的冷风从何而来。
他闯进风中拉住了她的手，虽避开了她的视线，但江月离能感觉到，他拉着她的手，比周身的风还要冷。
江月离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手在轻轻颤抖。然他的声音却稳如磐石：“这殿中有阵法。”
原本置身于烈火的压抑在此刻消散了一些，她甚至能感受到这鬼火与她体内的灵力相互呼应。
兴许是她融了宋晚吟妖丹的原因。
两人看不见的脚下，若有似无的阵法轻轻转动着，待到桑浔察觉之时，两人已经被卷入阵法中，消失在原地。
这阵法连接着另一个空间，阵法启动，便是将两人运往另一个地方。
两人从殿中掉落到另一个地方的时候，是桑浔环抱着她，护着她避免受伤的。
江月离倒也不客气，从他身上起来的后只说句谢了，便开始打量这四周。
怀里蓦然一空，桑浔没有感到失落，反而是眸中染了点点笑意与满足。
他沉默起身立于江月离身边，面容沉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一颗不安分的心脏跳动的十分厉害。
“我们还是身处人间，但是这片地方却设了结界。”江月离闭眼探查了一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桑浔也道：“这或许便是宋晚吟给狐妖一族设下的安息之地。”
“可是狐妖居于人间，就算有结界护着，那些个高人也应能发觉才是。”毕竟她刚刚探查，发现这片结界护下的狐妖，并不只是一两只。
至少有上百只。这么庞大的数量，修仙界那帮人，不可能不会察觉。
除非是修仙界中有强者护着它们。思及此，江月离心底沉了沉。
桑浔没有说话，垂下眼帘，掩饰眸中渐升起的狠厉。他心中也猜到，怕是有修仙的人在暗中护着这群狐妖。
“说来，桑师兄莫不是被江姑娘那一击牵连，也才掉入的烈火中？可桑师兄与江姑娘感情甚笃，江姑娘此举，是为何？”江月离像是才想起来正事。
桑浔躲开她的目光，说：“是我自己闯入的。”
江月离恍然大悟点点头：“是怕我师尊找少宫主的麻烦。”
她之前曾多次提醒暗示过桑浔自己是扶华最重视的弟子，他若动她，扶华必然不会放过矜华宫不会放过江星星。
矜华宫虽不惧扶华，可到底也不想与修仙界中任何一派为敌。
或许也就是这一番暗示，让桑浔心底有顾虑，所以才那么奋不顾身冲进来救她。
虽是如此，但她不会放过江星星。
她曾听江星星说过夺她身体，是身不由己。也曾在无数黑夜里，见过江星星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无助泪水。
她可以原谅她的过失之举，也可以因为她给衿华宫带来的麻烦而小小惩戒一下。但是她几次要她的命，江月离却是不会再放过她。
她不是圣人，特别是在历经献祭之后，被困于黑暗中十年之后，她的心越发冷淡。
所以对于江星星，她不会再想保全她之法，而是要向她一一讨回一切。
桑浔想解释，但是江月离却已经抬脚离开。
“走吧，去找找出口。”桑浔到底是被她牵连至此，江月离心中虽对桑浔有警惕，但此刻也只能先化敌为友。
“好。”
远处，一个壮硕的身影从高大的树后露出了头，目光直直锁定在红衣少女悠然的背影。
他看到，有一少年从容跟在少女身后，一身黑色窄身锦衣，只看背影，便觉气质非凡。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个身姿挺拔，一个倩影婀娜，又是一黑一红，没有过多亲密举动，但是光是看着背影，便觉得是天作之合，般配至极。
牛头从树后走出，定了目光，便想往红衣少女方向而去，却才走了两步，那气质卓绝的少年突然回了眸，他吓得连忙躲回了树后。
那一眼实在尖锐，如鹰眼一般，随意回眸便与他对视上，纵有一张面具在脸，也挡不住眸中那片寒意。
牛头心底发怵，蹲躲在树后一动不敢动。直到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挨打，他才后怕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躲的快。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那比树宽的肩膀，比枝丫壮的银色牛角，皆没有掩饰，明晃晃的撞入了桑浔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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