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阴阳怪气
“为何找我帮你，我也不过是只小梅花妖。”美目轻转，江月离试图想从牛头身上寻找可疑之处。
但是江月离不知道的是，她确实高看了这牛头，牛头不如她所料迟疑，反而诚恳至极，道：“姑娘身上的气息熟悉得很，让人信赖。”
它今日午时见封印松动，本想趁机逃了出去，却没想到在路途中遇见了江月离，尽管她已经压住了自己的气息，可是牛头还是被她所吸引，便暗暗跟随了她。
本想吸她灵力助自己增进修为，但是她身旁的少年实在恐怖至极，一个眼神就仿佛能将它打入地底。
牛头当即才转了方向，恳求她的帮忙。倒不如说是变相相求她身旁的少年。
江月离看着它时而躲闪，时而又一副慷慨赴死的眼神，心中有些明了。
方才这牛头说，它是因她献祭时四散的灵力才有了灵识，故而其本根应是自己的灵力，所以它能感知自己，并对自己有股莫名信任或者说欲望，也不奇怪。
它被困此处应该也不像说谎。
“那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江月离将双手交付于身后，一双明亮的杏眸中带了几分狡黠，直勾勾的盯着好似生辉一般的银角。
牛头感觉到好似有股灼热的火引上自己的牛角，一双粗糙的大手当即便默默的捂住了牛角。
直到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将角上那股灼热熄灭，冷到让它心底发寒，牛头才讪讪抬头，对上桑浔那没什么温度的眼神，才又将手放了下去。
它能拒绝吗？它有拒绝的理由吗？那位煞神能留它一条小命就不错了。
牛头双手捂住眼睛，坚强着不让自己的眼泪点下去，深深吸了口气，悲愤的点了点头。
她要什么，它从了就是。
——
苏亭玉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寝殿被人设了封印。她震惊的拍打几次门，都被封印无情的弹了回来。
她这暴脾气一下就上来，见用蛮力不行，小嘴就开始叭叭的骂了起来：“你们矜华宫全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害死我师妹，现在又想关了我，不给我报信！”
“奸诈，阴险无耻！”苏亭玉把生平学到的骂人的词全都用在此刻，直到骂累，才坐到地上，低低呜咽起来。
“我对不起扶离师妹，对不起师尊的重托呜呜呜。我要是死在这里，变成蝴蝶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呜呜呜，我师尊一定会找你们报仇的！”
想起自己本来过几天就可以见到苏玄驹，而此刻却被关在这里不知何时能出去，苏亭玉更加伤心，哭的也更大声。
守在门外的侍卫似乎实在听不下去，这才凉凉开口道：“仙子，云祈殿下说怕你醒来冲动会伤害少宫主，才让你在寝殿休息的。等过几日仙子冷静了，殿下再带仙子回矜华宫，当面说清楚。”
“一条人命！不就是命抵命吗？如何能说清楚！”苏亭玉听到此话，当即又气得上前踹了一脚殿门。
然鞋尖还未触碰到门，人又被弹回，踉跄退了好几步。苏亭玉气得跺了跺脚。
不过很快她又从自己刚刚的话中意识过来，扶离是她师尊捡回的孤魂，还是有神息护体的魂魄，不过一场大火，应当不会就此陨落吧。
苏亭玉越想越觉得合理，停了哭泣。
“师尊说过师妹是神族后裔，既是神，又怎么会轻易陨落呢？”苏亭玉自言自语的说着，忽然又豁然开朗。
倒是她太冲动了些。
不过她这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殿门外，万俟云祈抬手制止住了想要同他行礼的侍卫，方才苏亭玉话虽说的小声，可还是一字不漏的落入他耳中。
神族后裔，当今天下，还有几位可称得上是神族后裔的。
万俟云祈眸中变化莫测，连冷冽精致的面容都变得渐渐凝重了起来。
两个守门的侍卫见万俟云祈站着没有说话，但是周身气质已经有些不对，当即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
将手中的药包握在手心，万俟云祈转身背手离开。
自神族陨落以来，修成神的只有矜华宫前宫主夫人一人而已，她陨落之前将自己神骨移于自己女儿身上，故世人尊一声神族后裔。
所以这神族后裔，便只有如今的矜华宫少宫主，他的师姐江月离。
这边江月离还在配合着牛头，盯梢它口中所谓的坏狐狸，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被万俟云祈怀疑。
“这只狐狸……看着还挺俊俏的。”
江月离盯着远处周身黑烟缭绕的高大男子，原本想说奇怪，可是见桑浔一脸漠不关心的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牛头又捂着脸蹲在地上，恨不得将自己埋入地底，江月离出口的话便转成了夸赞。
牛头听着这夸赞的话却是轻轻打了个颤，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江月离注意到它的视线，扬了扬手，示意它起身。她早就为他们隐了身，在坡上草屋忙碌的男子根本看不到他们。
而且，夜色朦胧，纵然月光将山坡上的院子照得透彻，可他们这边却是身在暗处，又还有棵树挡着，如果不是特别注意这边，根本看不到三人，何必这么心虚。
见牛头无动于衷，江月离直接上手，桑浔听到身边动静，冷冷睨了牛头。
牛头当即浑身一颤，顺着江月离的力气起身。它丝毫不知，桑浔看着它的手臂，眸色渐沉，那是江月离碰过的地方。
“你来时说的那话可当真？吸方眠丈夫精气的，还有这村子里其他凡人精气的，都是山坡上那个男狐狸精？”
山坡上男子一身布衣，忙里忙外的煎药晾药，看着十分忠厚老实，如何都看不出是牛头口中威胁它的坏人。
在这期间，一位面容惨白的女子曾从草屋中走出。
男子听到她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将她扶到小板凳上坐下，动作小心谨慎，清秀的面容上满是怜惜。
实在不像坏妖。江月离心里总结道。
只是她未曾注意到的是，她早已没有了刚醒来时的对妖的浓重敌意，以及戾气。在心中已然默默分了好妖与坏妖。
“许是不得已而为之。”一直沉默着的桑浔却是开了口。
江月离歪头望向他：“桑师兄又懂？”
对上她的目光，桑浔心头跳了跳，将视线重新放回山坡上的人，说道：“猜测罢了。”
江月离笑着配合道：“桑师兄真是聪明绝顶，竟会往这方面猜。”
桑浔不言，眼神中却是不自觉染了笑意。
牛头害怕的低头不敢言语，却是能明显感受到桑浔的针对它的戾气少了些，它悄悄抬眼，却见他嘴角噙了抹笑。
它不用猜便也知道，他的愉悦是来自身旁姑娘刚刚那句聪明绝顶的夸赞，可后面那句阴阳怪气那么浓，他没听出来吗？它这牛脑子都听出来了。
牛头暗暗摇摇头，不理解，它不理解。
“罢了，等到天亮的时候再探探情况吧。”江月离大手一挥，先提了裙转身，想了想她又转回，在牛头没有反应过来时使了灵力让它开了嘴巴，紧接着弹了颗药进去。
是准备来武陵时，苏亭玉为她准备的补身子的丹药，但是江月离开口却道：“致命毒药，三天为期。若是这三天你反悔，便没有解药。”
好不容易把卡在喉咙的药顺下去，牛头又被江月离的话吓得不敢动弹。
见它这副模样，江月离这才满意的转了身：“行了，回去吧。”
“回，回何处？”牛头发懵。
江月离道：“自然是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牛头急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是答应了帮它么？怎的如今给它下了毒药后又翻脸了，它急忙扯上江月离的袖子：“姑娘这是让我回去送死？我不是答应给你牛角了么？这牛角可是要从活物上取才有效。”
然它这话刚落，便得到了桑浔冰冷不耐的眼神，惊得它连忙松了手，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它心中暗暗落泪，它怎么遇到了这对阎罗，一个惦记着它的银牛角，一个惦记它的命。
早知道它就不贪心来找他们了。
“我没说不帮。只是你这么久不回去，不怕被那狐狸发现，你找了帮手？”江月离一语点醒了它。
牛头还是有些迟疑，它更怕今晚过后，这两人便偷摸着离开了狐村，让它三日后凄惨死去。
然再次对上桑浔的眼神，它的最后一点迟疑还是打消了，好吧，这种直逼内心的威压，更让它难受。
“那便等姑娘好消息。”牛头捂着牛角，一溜烟的消失在两人眼前。
江月离收回目光，提着裙往前走：“桑师兄如何看？”
眸中冰冷无情尽散，桑浔稍带疑惑看向她，一副不明白她是何意的模样。
江月离倒也耐心，说道：“那牛头装着说我身上气息熟悉，信赖于我。实则不过是我修为比桑师兄低，是变着法想相求于桑师兄罢了。”
“是吗？我倒未曾看出来。”
装傻，江月离嘴角一抽。她又不瞎，自然能看得出来牛头怕他怕得要命，反而对自己却是随意了许多。
她信它是因为吸收了自己的灵力而对自己有信赖感，但是也信它是更希望让桑浔出手。
它怕桑浔，也怕那只狐狸，所以它想要他们两败俱伤。说实话，江月离也是这么想的，桑浔出手，她坐收渔翁之利。
她虽炼化了宋晚吟的妖丹，修为稳固了不少，可是她没有肉身，终归是需要灵力来维持自己的魂体的，故而，能不出手便不出手，待到危急之时，也能保命。
“那桑师兄可想好了，如何帮助牛头摆脱那只狐狸控制了吗？”
看不出来，那她就直接把他拉到自己的战线这边。
“可以一战。”桑浔垂眸，定定的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眸中散发着点点温柔光色。与那晚他势必要取了她命的残忍很不一样。
说实话，江月离至今想不通他那日为何亲手将自己推入阵中，又亲手撕阵救回自己。
这般矛盾做法，让江月离十分不理解，所以她对他也是一直保持着警惕。
现在看到这般顺从温和的态度，江月离不禁怀疑，难不成是她身上，有什么让他觊觎的？
还没等江月离想通这个问题，次日找上门的麻烦，就让她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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