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愁春来

林柔一入院里便觉得今日的人格外的多，只见本该在东宫里的庆询正站在屋子里，手里提着一盏长明灯看样子是正等着她来。

        庆询见着林柔过来，喊着：“姑娘，这是太子殿下让奴才特意送来赠予姑娘的。”

        手上的这盏灯几个面皆用了不同的纸，上面题的字也用了各种写法。周身绑着彩带，十分特别。

        林柔欢欢喜喜的接过庆询手里这极其漂亮灯，忙同人说着：“那你便替我谢过攸宁，同他说这灯我很喜欢。”

        庆询点着头，立即回宫复命。

        林柔提着这盏长明灯，看了又看。想着李佑还在病中，却也特意为她制了灯。攸宁从来都对自己格外的好。

        林柔欢喜着即刻回自己院里，要将这盏长明灯挂在八角亭的最高处。

        先入了自己寝屋里，在一张纸上写上：祝攸宁岁岁安康长乐！

        把纸折好，放进长明灯里。

        差小厮端来梯子，林柔亲自拿着灯向上。下面的女使、小厮皆喊着：“姑娘，当心。”看着林柔把灯挂在最高处。

        小姑娘下来还同身边的人说着：“这盏灯便是这一年都不许取下来。”

        女使、小厮们皆点着头，林柔在下面遥遥望着高处的灯。此刻烛火亮着映照着，便如月亮，一般漂亮。

        元宵一过新一年便算真正的打开了。

        冬日的尽头，春天总是会归来的。只要足够期盼着，便总能见着春日。

        林府里女使一早就准备好洗漱的用具，轻轻推门而入，看着寝殿内正中的暖炉还燃着，可床榻上的人却寻不见了，在屋里寻了一圈，也没见着姑娘的身影。

        侍奉的女使吓了一跳，忙捧起一侧的鹤氅，转头跑着去找。虽已到春日可风吹着依旧凉兮兮，姑娘连氅衣都未披着就出门了，可不得冻着了。

        女使跑的飞快，带起些雨水打湿了裤脚。其他侍奉的人被声响引来，也都疾驰着一起寻。终在正院的静亭里停了下来找到了人。

        顾不上喘息，忙把氅衣给林柔披上还自顾自的嘟囔着：“姑娘一大早的就出门，穿得如此单薄，在这长廊里吹风，万一受凉生病了，大娘子不得责罪我们没有能力照顾好姑娘。”

        亭子里的小姑娘，只穿着青罗色的长袍，自己随意束着发，风吹着发梢来回飘动着，立在亭中一角，正伸手接着雨水。

        夜来风雨，唤得万物复苏，仲春之月，院里的花都在争奇斗艳，生命盎然。

        “人哪有这般娇弱的。”静亭里的人，立着，依旧抬头看着细雨落下，说着话。

        最后还是听劝的，把手收回，用拇指捏着手心里接来的雨水，丝丝凉凉，又与冬日的冷全然不同。

        春日终于快来了，林柔便想着，那谢筠马上就可回盛京了。

        她感受着春意，高兴的算着时日越来越近。

        春来能带来一切，让万物复苏也能让人活了过来。

        “姑娘，该回去用膳了。”女使算着时辰在一旁提醒着林柔。也不明白这雨有什么可看的。

        林柔这才挪动步伐又回到桦秋阁里。正屋里木炭烧得旺，她便褪去氅衣。女使拿过归置了鹤氅，立刻把西边的窗关上，害怕有一丝的冷意进来，冻着自家姑娘。

        等林柔洗漱完，早膳也都上来，摆满了一桌子。道道样子精致，用料不菲。执起筷子，想着春日到，人可回，这顿早膳都因着心情好多用了一些。

        廊亭外，除了盎然花开，雨打芭蕉声凄凄。

        四月八日，朝堂休沐，这一天的大内依旧井然肃静，李佑在暖阁里把前些日的册言都拿来打算翻阅，下午还邀了孔纬来下棋。

        庆洵时刻留意着阁里的熏笼是否合适，又常常给李佑换着热茶。

        接过灰蓝色的氅袍披在身上，把整个人裹了起来。李佑不觉得冷，可这群人各个都怕他冷。

        才看一了一片文赋，就听着外头热闹起来。李佑便起身想要出去看看，还没等他站稳只觉天旋地转而后他便没了意识。

        他才熬过一个寒冬，春日啊，真是见之不易。

        病来如山倒便是这样。本想着整个冬日都无大病，春来天气渐暖他的病也不会再发作。

        可就是这般的难测。

        殿里的内侍都被突然垂到的殿下吓了一跳，庆询立马把人扶回一边的榻上，让人快去请太医。

        东宫里人人都跑了起来，里里外外的忙碌着。

        好在太医没到李佑就先清醒过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活着是那般难的事情。

        看着庆询快急哭了的模样，李佑还出言安慰着：“无事，无事的，就是昨夜没睡好今早头昏罢了。不碍事，让大家都退下吧，不必守着我。”

        庆询遣退了殿内其他的内侍，他就陪在李佑身边半步不敢离开。

        太医赶来的十分迅速，听闻殿下已经清醒了才松一口气，就在外头候着了。

        等屋里规整后，庆询出来把王太医迎进殿内。还未踏进，一阵暖风便袭来，里外的温差仿若不在一季。

        太子穿着长衫伏在案头，玩弄着手里竹编的小老虎。正巧汤药也熬好由侍女端了上来。

        一时之间，李佑左右间便都是人。让他左瞧右看的笑了起来。

        “王太医，我是先喝药还是先把脉呢？”李佑笑着，他与王太医熟的很，出生起，便算是日日见。

        “药凉不得，殿下先喝。”王太医退至一旁。

        李佑就把药碗端过来，抬眸看了身侧内侍一眼，对方即刻明了，忙唤人搬了把交椅过来，让王太医坐于一侧。

        良药苦口，利于病。黑稠稠的汤药，让人闻着就觉得舌尖苦。李佑日日喝，便如饮水一般，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放下碗，伸手让人把脉。

        王太医边把边言：“近日天气多变，冷暖阵阵，殿下自当更注意一些，臣也会在药里再加几味。”

        李佑点点头，单手拨弄着案上的小老虎。仿佛一切都是那般寻常。

        把了脉，改了药方。王太医便退下，须得回宫里向圣人与官家复命。

        外头的雨也在此刻停歇了，太阳虽未出来，可比之晨时回暖一些。

        林柔很快得了消息，着急的什么都顾不上就要往东宫赶，好在裴煜听着消息就知林柔着急先来林府带人一道入了东宫。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李佑心里是高兴的，可看着裴煜还是责问着：“怎么还把柔儿带来了。”

        他病着把病气传给林柔就不好了。

        林柔却摇着头走到李佑床榻边上，她看着脸上毫无血色却依旧笑着的的攸宁。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我担心殿下自是要来的，曾寅不带我来，我就偷偷进来。我知道殿下见着我这病立即就会好，我当然要守在攸宁旁边了。”林柔说着，希望能真的逗人开心让李佑能少思少伤神。

        “你瞧，我已经整过脉，喝了药全然无事了。”李佑总说着无事，就差从床榻上起身陪林柔去院子里玩了。

        林柔点着头可依旧压不住鼻腔里的那一抹酸涩。很快她便背过身去让裴煜上来同李佑说会话，她一个出了寝殿，在廊子里吹风。

        林柔一出来立马伸手抹着泪，怎么会无事呢，攸宁这个人若是能强撑着，定然不会倒下不会这般大动干戈的请太医。

        很快林柔佑恢复了情绪回到殿里陪着李佑，喝了药的人慢慢犯困，没说一会话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此刻所有人都觉得今日昏倒的病由会是李佑这回病情最重的一日。没想着从今日开始接连几日，李佑都只能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度日。

        林柔回了林府依旧放心不下，得了机会就往东宫里跑，每每看着的都是床榻上面色惨白沉睡不醒的人。

        东宫的氛围也在此刻压到了最低，他们的殿下连年生病，却从无在春日得过。

        王太医每每来诊脉都叹着气。

        所有人都以为冬来无病的李佑是身子快好的表现，没想到只是挤压着到春日再发。好似还更重了些。

        而对于这一些其实病榻上的人全然没有感觉，他只是昏睡着如同夜里入眠一般。身上疼痛的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耳边好似有人说着话，却又听不清楚。

        梦里李佑都嘲笑着自己这般的身体。也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为何还要这般挣扎痛苦的活下去。

        林柔拿着锦帕，小心的抚着李佑的面庞，她就自顾自的嘟囔着：“攸宁快快好起来吧，等好了我们便可一同游园观花。去年春日里的那只纸鸢我还藏着呢，就等有你好起来我们便在一同去放纸鸢，成吗。”

        “今日已经不下雨了，天气渐渐回暖，等攸宁醒了都不必披着鹤氅出门了，我知晓攸宁最烦这些沉重的东西了。曾寅昨日还送了新茶回来，等攸宁起来便可喝了。”

        林柔有说不完的话，总想着就这样把人唤起来。

        内朝里，圣人每每听着王太医说李佑近况都是愁眉不展，只恨她不能从这里出去，去照料一天她的孩儿。

        卢柠只能差使着自己身边的婆婆去东宫看看，却也因着宫规不能待太久。

        带回来的消息便大多是太子依旧昏睡，依旧不好。

        这般的情形让卢柠毫无办法，只能在甘宁宫里干着急着。夜里梦中都能被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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