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回还

李佑不看人，此刻他的心里太乱了，什么都想不到，最好就这般一直站着、一直坐着不要有反应。

        林柔抬眸问着人：“殿下是一宿都没休息了吗？”

        李佑的身体哪经得住这样耗的，身边竟然也没有人拦着。

        庆洵听着立马跪下回着话：“姑娘这一宿实在是过的太快。”

        庆洵从把人接回来，就都是在跑，不停的跑，害怕耽搁了。等他被叫来才发现天已大亮。

        林柔也明白，她叹着气对庆洵说着：“那你此刻便带殿下回去休息一会。”

        李佑听着这话才有反应，抬头看着林柔，对人摇着头不肯走。

        这个人整张脸都是白的，连唇都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人好好的坐在这里，都要以为受了伤，失血过多的是李佑了。

        “攸宁，你不能倒下的，此刻是曾寅的性命，明日是曾寅的命运，朝堂之上，攸宁不替曾寅去争一争吗？”林柔劝着人，此刻的她看着那么厉害又坚强。

        看着李佑依旧不肯起身不肯走，林柔接着说道：“我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情都会让人来寝殿里传的，攸宁就去休息一会吧。”

        看着林柔的目光，听着这话里的意思，是啊，他明日得上朝堂，得好好的去，好好的回。

        李佑这才起身，被庆洵搀扶着离开。

        林柔看着李佑的背影，独自守在殿外，她叹着气不敢进去，不敢看此刻躺在床塌上没有醒来的人。

        她怕自己见了就会哭会软弱，会不敢守在这里。

        谢筠在里头忙了一宿，裴煜的伤口总是时好时坏的，药也没喂下去多少。

        半夜里也又烧了起来，太医都说这般下去，怕是醒不过来长久不了。

        整个东宫里能用的药材都哪拿了出来，一群人拼命吊着裴煜的这一口气。

        谢筠知晓，若这个人这两日不会醒来，那朝堂即刻就将变天。

        看着里面好些谢筠就把药交给旁人，自己出殿来透口气。

        一出来就看着坐在檐下的林柔。

        林柔听着开门声也回过头来。林柔想过很多种和谢筠见面的可能，梦里都是这个人身影，可她从没想过她们会在东宫里遇见。

        “柔儿。”谢筠先开口喊着人。

        这一日的林柔内心里全是难过与悲怆，被人这般温柔的唤着，突然收不住心里情绪。

        泪水慢慢涌上了眼眶，她看着谢筠也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旻晟。”依旧憋着想把一切难过都憋回去。

        谢筠看着小姑娘要哭，立马上前靠近。

        “柔儿不必担心，裴世子现在的情况就是越来越好的。”谢筠还以为林柔是担心人担心哭了。

        他不能完全了解这三人的情谊与此刻林柔心里的拉扯，可他不想看着林柔难过。

        林柔起身向前，不顾谢筠那脏了的衣袍，当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温度之时，心里才好受一些。

        “旻晟，我无法告诉我自己盛京里一切没变，他裴煜留下来是一件好事了。”林柔嘟囔着这一句，从前她也同谢筠说过裴煜的来去。

        泪水落下，淌在谢筠的胸前的衣裳，淌湿了那一片。

        谢筠突然懵了一下，才环手把人拥在怀里，轻轻拍着林柔的后背安抚着人。

        “柔儿听过一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比你多看了一会朝堂，今日只要世子醒来，一切就都是有利于他与殿下的。”谢筠说得这般有理有据。

        他昨夜就想了许久，看着裴煜腹部那一道最深却不致命的伤口，他就猜测着，这是世子给出的局面。

        林柔依旧小声在人怀里啜泣着，她此刻还心疼裴煜的伤，害怕着这个人再也醒不过来。林柔永远不觉得朝堂需要这般用命来搏得。

        谢筠没有遵循他从小受着的君子之道把人推开，反而怀得更紧些，一下一下轻拍着，不停柔声安慰着人。

        这条长廊里的另一头，在寝殿里越想越不安心的人又回来，默默站着看着让自己担心的小姑娘有人哄了，才轻声拉着庆洵再回寝殿里休息。

        李佑便想着这样也好，谢筠的才学、为人是值得托付的，林柔若能这般百年，他也可以安心。

        时不待人，这句话李佑在这一刻比自己病着之时还要明白。

        他若无举动，别人就要挑衅着来将他按死在原地。他不能在这样活着，让所有人都因他伤着。

        李佑闭眼冥想着，他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睡着，他得再想想朝堂，想想来日才好。

        福宁殿里，这两日进进出出的人这般多。

        大理寺审了那两个暗卫，从一开始的什么都问不到的无厘头，到后来慢慢推出幕后的那几位。

        李煦看着纸上的那个名字觉得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

        “公德让大理寺看好人，不能叫人死在里面了。”李煦只吩咐着这句话。

        他得为今日的局面在搏一搏。

        亲自燃了那张纸，又让夏骅带兵围了皇子府。

        从此刻起，朝堂就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困兽之斗，就看要死谁才能平了。

        公德很快又进来传话：“官家，东宫来话，世子的命算是保住了，此刻血已经止住，药也能喂下去一些。”

        “太子呢？”李煦突然问着。

        公德不明白官家此刻问这句话的意思，抬头看着人，随即禀报着：“殿下许久未休息此刻才歇息一会。”

        李煦点着头，又叫人去喊徐平来。

        徐平从听闻这事就等着官家传唤，这个朝堂上，林氏不会参与此事，其他士族不可能真的平心而论，而韩森在御史台有三司会审的可能此刻不能直接接触着这事。

        整个朝堂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来真的讨论此事。

        李煦免了徐平的礼，让人坐在自己跟前，他直言道：“崇杰，你说若裴煜出不了东宫，此刻通知翠柏里来人，还是把人送回翠柏里好呢。”

        徐平没想着一上来就是这般犀利问题，官家丝毫不担心朝堂也就只忧愁着那般远的翠柏里。

        “官家，落叶归根，可世子生在盛京养在盛京，与翠柏里的干系不大，不过是给梁王一个话口，来对盛京里的事情指指点点。”徐平这话也直接起来。

        “他已经多年没回过盛京了，怕是连这个儿子长什么样都不知晓了吧。”李煦感叹着，自是觉得没有必要让翠柏里的人回来一场。

        徐平出言提醒着：“官家，梁王可不只有这一个儿子，若裴世子活不得，那翠柏里就没有什么是握在盛京里的了。”

        裴煜对梁王来说也只是失嫡长子，可还那几位庶子好好活着，总有人能继位梁王，留在翠柏里。

        李煦对人摇着头道：“你忘了，还有卢泠。”

        梁王妃，徐平到真未想着这个人。那盛京也并非全无保障，梁王回与不回都还得顾及着这位嫡妻的性命。

        “事情决断还在官家。”徐平都不得不佩服着眼前的帝王，他把制衡和拉扯做到极致。

        就算在这般难以预料的时候，都能给出来回的余地。

        李煦不慌张，与他而言不过是毁了一部牵制的棋子。重要的是今日背后的李衍与李佑。

        “你说太子能否咽下这口气呢？”官家突然没头没尾的问这。

        可徐平立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今日的事情怕就是二皇子闹出来的，到如今就不好收场了。

        官家在两个皇子间也是难以抉择的。保不保李衍就成为李煦今日事情的重点。

        保，得罪翠柏里，得罪士族。

        不保，损失他多年来布下的棋局，以及庶族对抗士族的可能。

        心里来回摆动说不出个最好的来。

        “官家不只要想着两位皇子，也得想想皇子背后的人。”徐平回着话，便觉得官家这些年太过高看庶族了，从丁氏到董氏便都是官家额外的提拔。

        这些人多是德不配位的，却实学一般，为官谋算倒是不少。

        李煦听着这话立即就开朗了，此刻庶族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士族的。他不该因小失大。

        福宁殿里，都无需顾人死活，把后路一条一条算好。

        对于裴煜便是生有生的做法，死有死的用处。

        整个东宫，谢筠便是第一个发现裴煜醒来的人。这个人没有声响，就只是睁眼傻傻的盯着前头。

        就像是还没醒一般。

        谢筠看着立马喊着外头的太医一道入内来诊治。

        裴煜觉得浑身都疼，疼得他说不出话来。他睁开眼便想着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若非一边的谢筠他还以为自己死后还能察觉着痛。

        太医挨个上手探看，纷纷松了一口气，看向谢筠说着：“大人，裴世子醒来想来就无碍了。”

        谢筠的心里也松了一块，立马让人去喊外头的林柔进来。

        林柔听着消息自是跑着来，看着床榻上睁眼的人，林柔欢喜却也哭着。

        她跪坐在裴煜床榻边上。

        这还是这两日来她第一次看着裴煜，见着裴煜的伤，不单单是他们说的左肩与腹部。此刻林柔能看着的脸颊与手臂也都是长短不一的划痕，好好一个人，不成人样。

        林柔不停垂泪，收都收不住。

        躺着人努力侧目而视，裴煜从看着林柔没有反应，到后来好似认出此刻自己面前的是自己心里的小姑娘。

        他艰难朝人伸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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