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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乔晖带着孔意在三门峡站下了火车,西安不去了。

        经过一夜的思考,乔晖决定不告诉小意发生了什么。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小意的情绪闷闷的,并没有从心事中走出来,她的笑容一直绽放不开,脸是笑的,眼是哭的。如果再加上这个,乔晖担心她会疯。

        在部队的那几年,乔晖见了太多魔怔了的家属,前一分钟还谈笑风生,后一分钟就癫狂哭笑。一夜白头的事情时有发生。况且,自己答应过小警察,若是真对小意动了心,就护她一辈子平安健康,让她一辈子开心的过,不吃苦。这个,自己要做到。

        脱下军装的时候,旅长去火车站送自己,拍着肩膀对自己说:“好不容易上了岸,就不要再想海里的事了。找个好姑娘,好好活!把一辈子当两辈子过!”

        那时候,乔晖以为,自己就是个能喘气的死尸,不可能遇上心动的人,心都没有了,哪里能心动?可是,就是这么个姑娘,让自己心安。她的那点忧郁心事,在自己看来,不值一提。可是,她的那点忧郁的小情绪,在自己心里,比天都大。

        有时候乔晖自己都觉得,好像转悠了这么多年,前半生为国,后半生为什么?为自己吗?似乎并不是。如果只为自己,乔晖大概早就喝了孟婆汤很多年了。每次举行追悼会,旅长都鼓励大家化悲痛为力量,他说“为那些牺牲了的战友,替他们好好活”,乔晖觉得也不对。如果自己牺牲了,应该并不希望把这份痛苦强加于活着的哥们儿身上,倒是宁愿他们都失忆了,忘了自己,开开心心的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直到遇到孔意,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乔晖分析不出来。似乎没有怦然心动的那一刻,但就是想接近,想靠近,想呼吸同一口空气,想钻进她心里偷窥…大概,下半辈子,自己就活个她吧。护她安全,护她没心没肺,护她吃喝玩乐,护她开开心心地从少女直到老太太。

        孔意糊里糊涂跟着乔晖出了站,出站口挤满了等候客人的三轮车夫,纷纷挤过来问要不要坐车?听着一口河南话,孔意突然意识到下错了站,慌忙去拽乔晖的手。乔晖背着大迷彩包,向后伸过手臂,把孔意揽了过来:“别害怕,没下错站啊。我这边有个战友,他父母是医生,带你去看看。”孔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任由他揽着肩膀,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步子。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真不饿。”孔意忙慌回答。

        “行,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乔晖揽着小意的肩膀,过了马路。走了几个路口,避开了火车站的人群,二人找到一所酒店。孔意没有身份证,乔晖用自己的证件订了一间标准间。走来的路上,思来想去,乔晖还是不放心让小意自己住一间,自己能保证不下手,可不能保证她自己住一个房间的安全。所以,索性就都免了商量,直接订了一间标准间。服务员看着兄妹二人,也没说什么。

        孔意没想这么多,看到两张床,就很放心。在家不也这样吗?没什么差别。

        乔晖放下包,将窗帘拉上一半,屋子里暗下来,灯开着,却是昏黄的,透着一股暧昧。乔晖定了定神,对孔意说:“累不累?去洗洗澡,睡一会儿咱们再出去。”

        “嗯”,孔意从包里翻出裙子,去了卫生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听着哗哗的水声,乔晖直感觉犯困,靠着床头,闭上眼睛。等孔意出来,他已经打上呼噜了。孔意看他睡的香,没敢去开吹风机,找了条干毛巾,将头发包起来,配上自己的黑脸,镜中真像个印度男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孔意颇有些灰心丧气。房间里静悄悄的,孔意也渐渐犯困起来,趴在另一个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也沉沉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对面有个红点一闪一闪,烟味绕着自己。孔意手都麻了,动了动肩膀,将头抬起来,轻轻的呼了口气。

        “醒了?”乔晖掐了烟,下了床,走到这边来,坐到床边。伸手拍小意的脑袋。刚刚真是紧张死了,孔意紧紧的将脸趴在手臂里,个把小时了都不换姿势,如果不是自己耳朵好,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八成以为她自己把自己憋死了。

        手下是湿湿的毛巾,乔晖忙站起来,去卫生间拿过吹风机,插上电,吹起来。孔意像一只小狗,静静的趴着,任其铁钳一样的大手拉扯自己的头发。吹了半天,乔晖气馁的说:“你这都什么头发,怎么成一团了呢?”放下吹风机,一手托着小意的下巴,一手像梳子一样叉开手指,慢慢的梳理。“你饿不饿?”

        “不饿。”

        “还不饿啊?”乔晖轻轻的解着打结的头发,说:“走,带你吃烧烤去,去不去?”

        “去。”

        “刚才不是还说不饿吗?”乔晖轻轻的笑着,在地上踢了踢孔意的鞋子,“快起,穿鞋”。

        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烧烤摊上人头攒动,穿着围裙的小伙儿提着小炭炉,吆喝着从人群中挤过去。大风扇面朝大街呼呼的吹着,将喷香的烧烤味儿吹向人群。

        乔晖拉着孔意的手,低头看了看孔意光溜溜的小腿,找了一家有高凳子的烧烤店。不远处一家美甲店,画着浓妆的姑娘在街边散发广告扇子,乔晖几步走过去,向姑娘讨了一把扇子,回来递给孔意,说:“赶着点蚊子啊”。孔意有些感动,小腿上已经被蚊子咬了十几口,自己是ab型血,最招蚊子,刚刚出门没想太多,出门就后悔了。可是这点小事儿,不好意思讲出来,乔晖却能明白。

        乔晖扶着孔意坐到高高的凳子上,伸手给她拽了拽裙子,转身去点菜。起初他还就在附近,不一会儿穿过人群,走远了。孔意慌忙盯住他的背影,生怕他走不见了。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端着两杯奶茶。看着他大步迈向自己,一股失而复得的安全感涌上来,孔意眼泪都要出来了。

        将奶茶递给孔意,乔晖去给自己打了二斤扎啤,冰凉的扎啤冒着气泡,玻璃杯子外壁挂满了水珠。服务小伙儿帮着端上来小炭炉,摆上烤了半熟的肉串。乔晖端着扎啤,扬了扬下巴,示意孔意端奶茶,二人碰了碰杯。孔意很有礼貌,奶茶端的很低,乔晖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奶茶,两个人平举着碰了一下。见孔意盯着自己的扎啤,乔晖笑着说:“今天你别喝这个。回头啊,回头一定给你补上。”

        孔意笑笑,热热的奶茶,配辣辣的羊肉串,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人静静的慢慢吃,时不时的对看一眼,笑笑,也不说话。乔晖很喜欢这种感觉,不需要刻意找话题,却不觉得冷场,挺好。

        身边是嘈杂的人群,隔壁桌在划拳,四个纹身男人开心的大吃、大笑;街对面超市在搞活动,门口支了个小舞台,摆上了抽奖箱,服务员在旁边派发优惠券;烧烤店门口放了两个大大的黑色音响,放着任贤齐的歌,声音特别大,鼓点咚咚咚的像敲在胸膛。

        “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烫不伤被冷藏一颗死心

        苦苦的追寻茫茫然失去可爱的可恨的多可惜

        梦中的梦中梦中人的梦中梦不到被吹散往事如风

        空空的天空容不下笑容伤神的伤人的太伤心

        何必想何必问何处是我家爱也罢恨也罢算了吧

        问天涯望断了天涯赢得了天下输了她

        挥别的种种挥不去的种种毁不了被淹没一往情深

        忍已无可忍恨不得别人害人的迷人的痴情人

        也挣扎也牵挂也不是办法走也罢留也罢错了吗

        今天涯明天有天涯狠狠一巴掌忘了吧”

        早晨,乔晖醒的很早,确切的说,没怎么睡。多年的习惯,自己已经无法正常入睡。这次出门,只记得收拾孔意的物品,忘记带自己的药品。不过,以往这种情况,早晨醒来,乔晖会头痛欲裂,心中空落落的,那种仿佛从悬崖跌落至坟墓的孤单感,让乔晖生出一种期盼,期盼“就这么一口气上不来”。乔晖知道,很多战友,最后都是死在这种一瞬间的感觉上。自己,一直在坚持。

        今天早晨,天不亮醒来,朦朦胧胧的光透过昨晚不敢关上的窗帘透过来,顺着这束光去看,那里趴着一只青蛙一样的姑娘,头发散开,胳膊上举,腿蜷缩在两边,被子鼓鼓囊囊的堆在她的腰上。看着她,乔晖突然有了一种吃进解药的轻松感。就像一阵清风,从嗓子眼儿直接吹进了五脏六腑,周身舒爽,积郁多年的疲惫和苦闷,瞬间烟消云散了。那一刻,乔晖不由自主的翻了个身,伸出胳膊想去拥抱她,可是,一骨碌掉下了床去。这才发现,不在一张床上。

        从地上爬起来,悄悄去看她,她还没醒。乔晖暗自庆幸,没有让她看到如此这般丢人现眼。也没再爬回床上,就这么换了个姿势,靠坐在床边地毯上,点了棵烟,朦朦胧胧中一直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解药”。

        昨晚孔意睡的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中,一直在说梦话,断断续续的词语,乔晖也听不明白。

        当兵之前,乔晖是不相信鬼神的。

        小时候,妈妈抱着自己,用一口四川话,给自己讲“地官赦罪”。那时候,自己读了几年书,学了几年《科学》,总是扯着嗓子反驳妈妈。明明不会辩论,只会对着妈妈说“你不对,你说错了”。妈妈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偶尔会淡淡的的说上一句“快快长大吧”。

        去了部队,一水儿的大男人,可是,每个人对这些都讳莫如深。乔晖觉得,这已经不是迷信的问题了,而是一种期盼,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盼着。盼望着最想见的战友、亲人,梦里来找自己。

        孔意睡的很不安慰,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凌晨两点十五分,竟然翻腾起来,踢被子,踢床。乔晖坐起身,点上烟,静静的看着她。

        如果真的是他来看望小意,定然也是不放心的吧。乔晖轻轻的对着黑暗,说了句“你放心”。说完这句话,孔意就安静下来了,趴在那里,像一只随时准备起跳的青蛙。

        早饭没有在酒店吃。

        乔晖带着孔意,在街边溜达,找到一家人最多的路边摊。油腻腻的折叠桌、塑料高凳,孔意毫不在意,拽拽裙子就坐了下来,令乔晖有些意外。

        乔晖挤过人群,端来两碗胡辣汤、一小筐水煎包,坐下来,推了一碗到东张西望的孔意面前。孔意环顾四周,从旁边桌子上的一个油腻腻的筷子桶中拿过两包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乔晖。却不想,乔晖正在掏兜,身体半侧着,笑嘻嘻的递给孔意一把勺子。

        孔意在生活上,小毛病很多。她用不惯筷子。

        孔意喜欢面食,尤其是面条,可是,每每发愁于筷子。她手上没有劲,筷子挑起来面条,汤汁就崩弹到眼镜上。后来,索性一手拿勺子,一手拿筷子,将面条戳烂了,拿勺子挖着吃,像是吃烂面糊。

        刚刚,看着乔晖端来的两碗胡辣汤,她心里早就犯了难。那两只碗,看上去黏糊糊的,虽然套着一层薄薄的塑料袋,但似乎也不适合捧着吸溜。孔意环顾四周,旁边的男男女女都是手捧大碗,热闹的吸溜上一口,还很有技巧的转一圈碗。然后用筷子夹起水煎包,在胡辣汤中饱饱的沾满汤汁,一口咬下去,黑色的汤汁从嘴角溢出,流到下巴,看上去享受的很。孔意不禁皱眉。

        却不想,乔晖从兜里掏出一把勺子。

        勺子是乔晖早晨装兜里的。他早就注意到孔意的小毛病了。不仅如此,她还挑剔的很。她喜欢圆圆的不锈钢勺子,却从来不用它吃饭,却偏偏用一柄挖蜂蜜的木头勺子。教英语的秦老师曾经在办公室里感慨,这个小女生的矫情,明明就是个学生,却认认真真过起了日子。乔晖听了,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却发现,孔意不是矫情,仅仅因为她害怕不锈钢勺子刮擦不锈钢饭盒的声音,听到这个,她就牙疼。呵呵,小丫头片子。

        那晚收拾行李,乔晖想了想,还是给孔意带上了勺子。那时候,他想的是,喝西安的胡辣汤肯定用得上,却不想,自己中途带她来了三门峡。

        孔意接过勺子,低着头抿嘴笑。她喜欢这把勺子,圆圆的勺头,短短的勺柄,圆胖可爱。不知道乔晖从那里弄来的。她低着头,满满的将一勺胡辣汤送入嘴巴。

        乔晖看着孔意,也笑了,低头,风卷残云的吃起来。

        桌子很窄,过道很拥挤,乔晖很高,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低头,额头都能碰在一起。起初,乔晖觉得很抱歉,忙直起身,惊慌的看看孔意,生怕她不高兴。可是,孔意丝毫没有动。乔晖偷偷的又去碰了碰她的额头,她还是没有抬头。乔晖就这么像做贼一样,保持着姿势,抵着她的额头。

        孔意的额头凉凉的,一丝丝碎发拂过,痒痒的。

        乔晖不敢大声吸溜,慢慢的吞咽。孔意低着头,听着他吞咽的咚咚声,闷闷的声音,是强壮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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