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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正月十五的早晨,天不亮,乔晖就醒了。孔意睡的像一只勺子,蜷缩着,背对着自己,鼻息咻咻,像一只小兽。乔晖不甘心,伸手过去,轻轻的帮她转过身来,面向自己。孔意朦胧中动了动脑袋,找到个舒适的点,没睁开眼,继续睡着。

        黑暗中,只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和偶尔嘟嘟囔囔的几句梦话,耳朵虽然听不真切,心却真切的温暖着。

        乔晖在黑暗中睁着眼,四周安静极了。

        乔晖很享受这样的安静。寒假里的这几天,每个早晨,自己都偷偷的早醒,静静的睁着眼,听着旁边的人安静的睡眠,看着窗外的光,一点一点的钻进窗帘,带着一丝丝寒意。

        寒假过的很快,还有一天就结束了,乔晖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就这么每天安安静静的守着,她写作业,我做饭,一起洗洗衣服,一起收收衣服,真挺好的。

        以前,乔晖总笑话战友们,大字不识几个,却很喜欢读诗。队里搞个联欢会,总有那么几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兄弟争先恐后地报名给大家朗诵诗歌。乔晖觉得替他们脸红。这样的节目在队里从没有“消停”过,大家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涨红着脸,站到舞台上,大声朗读“岁月静好”的诗歌。

        被朗诵的最多的,是普希金的那首“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灭,但愿他不去打扰你。我也为你难过悲伤,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的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还有,那就是舒婷的诗歌了,那种在阳光、海浪、热茶中歌咏生活和愿望的诗歌,是大家的最爱。

        起初的几年,乔晖是不懂这些的,每每观看这样的节目,自己总会替台上的哥们儿尴尬。

        那个操着贵州普通话朗诵“我曾经爱过你”的哥们儿,联欢会不久,参加联合军事演习,跳伞,主伞和备伞都没有打开,摔在了柏油马路上,群众和队里用了一天一夜,才用铁掀将他的肉渣渣拼凑的差不多,也不需要火化了,混合着泥土就这么掩埋了。乔晖没有去送他,乔晖接了个特殊的任务,去另一个城市的火车站接家属。乔晖以为,会来很多人,可是,只来了他的未婚妻。算起来,这不应该是未婚妻了。两个人从高中就在一起,分分合合都习惯了,这一次,是真的要分开了。

        女孩子个头不高,马尾紧紧地扎在头顶上,没有一丝乱发。眼睛是肿的,看得出,她哭过。但是,见到乔晖,她还是很冷静的先伸手问好。在回队里的路上,她也能冷静地询问情况,顺便还询问了抚恤金的数量。这令乔晖非常反感。他压着心中的怒气,将车子掉头直接开去了陵园。心中想着,我看看你的虚情假意。

        姑娘在乔晖的带领下,找到新安置的坟。位置很好找,摆满了鲜花,祭奠仪式刚刚举行完。姑娘抬手擦了一把眼睛,从背包里掏出水杯,撒在地上。然后蹲了下来,抬手抚摸碑上的字。她既没有号啕大哭,也没有捶胸顿足。

        事情处理的很顺利,队里加紧办理,姑娘很快就拿到了抚恤金。带着烈士遗物返乡。所谓遗物,也就是一行李箱军装而已。送她去火车站,也是乔晖的任务。一路上,乔晖忍不住的替自己兄弟难过,粉身碎骨就换来这么个结局。人家连哭嚎都没有。

        再后来,乔晖抱有一线幻想,托人打听这家人的近况,心寒到脚后跟了。姑娘回去没半年就嫁人了,抚恤金买了个沿街铺面,小两口做起了酸汤粉生意,据说生意很好。大家应该都把他忘了吧。

        那年选拔,和班长钻树林,找了个没人看得见的山洞猫着喘气,全身冒着热热的雾。体力到了极限了,不想睡过去,只想死过去。不敢坐,一坐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起身了。

        班长靠着石壁站着,半仰着头,呼哧呼哧的喘,喘匀了,幽幽地说:“这哪是我想过的日子啊。”

        乔晖觉得好笑,“你想过什么样式的日子啊?”在自己看来,训练完了参加选拔,就像读完了课本参加考试一样,天经地义的,何须探究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呢。

        “我就想啊,每天上个班,下个班,买上二斤扎啤卤肉,回家美美的吃饱喝足。再抱着媳妇,美美的睡个觉,比她早醒来,听她在我旁边喘气。”班长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强调,拖着四川人惯有的弯弯绕绕的余音。

        “那你可想的美”,乔晖也觉得他的想象美得很。

        如今,自己过上了这样的小日子。可见,有些梦想,着急不来,慢慢的等,缘分自然的就来到身边了。

        兜了兜手臂,将小意像自己身边靠靠。

        屋里的暖气不太热,老楼了,暖气管子都生了锈,能听见管道里面轻轻的哗啦哗啦的水声。清晨的房间里,凉意层层袭来,从两人中间的空隙中钻进被子。

        怕孔意睡着睡着会觉得冷,乔晖弯了弯腰,探身去摸她的脚,袜子早就踢掉了,脚丫子冰冰凉。怕弄醒了她,乔晖悄悄的抬腿伸脚,勾起被子,给她窝住脚丫,复又将她再向自己怀中搂了搂。

        退伍回家的班长做起了卤肉生意,据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再也用不着下班回家去别人摊上买二斤下酒了。家里给他寻摸了个媳妇,小日子过起来了。年前来信,买了新房,装修了地暖,下雨的冬天,光着脚走在家里地板上,惬意的嘞。

        乔晖想,等以后有了家,也要给小意装一个,让她放心大胆的光脚走路。

        明天就要开学了,小意就进入高二后半部分了。随着她越来越快的长大,乔晖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深。

        她若认真学习,认真对待功课,乔晖就喜忧参半。一半,盼着她学习好,考的好。一半,害怕她考得好,走的远。自己这样的身份,将来,怕是和她不般配了。

        想想去年小警察让自己赌咒发誓下的保证,保证不影响她的学习,保证不影响她的报考。这么想来,小警察似乎早就预料到什么了吧。

        小意对待学习,不太在意,时好时坏。前段时间她情绪不好,倒是见她每天埋头书山题海,数理化成绩飞速上升,搞得一众老师在办公室聊起来,都觉得这孩子后劲十足,将来冲刺个985没有问题。暑假跟着自己从三门峡回来,慢慢开心起来了,写作业、做卷子的劲头就没这么足了。反倒是,自己偷偷摸摸写起了日记,日记本带着小锁,自己想偷看都没有机会。想到此,乔晖撇撇嘴,真要是想看也不是不可以,这么点儿小锁头,拦得住自己吗?只是为了逗着这小丫头玩儿而已吧。

        想到这,还有个更头疼的事情,丫头已经给舅舅写了很多封信了,乔晖借口学校收发室不允许学生写信,拢到了自己这里,当着她的面装进信封,写上地址,保证帮她寄走,可是,怎么办?没有回信,怎么跟她继续隐瞒下去呢。

        想事情总是让人头疼的,想下去,也没有个解决办法。

        索性,动了动胳膊,晃晃胳膊弯里面熟睡的脑袋,“小意,起床吧?”叫她起床,乔晖总是不自觉的用了商量的口气,彷佛自己在冒犯她。

        脑袋动了动,睁了眼睛,懵懵的,定了定神,“几点了?”

        忍不住上去亲亲她的额头,刚睡醒,额头上油亮亮的。“八点多了。你起来吃个饭,明天要开学了,我去学校里一趟,开个会。你在家把你的作业整理整理。”乔晖也觉得自己说的多,总是她问一句,自己答十句,一股心虚的做派。

        吃罢饭,孔意愣愣的不想动,主动说“我去洗洗衣服吧。”

        “别,搁着,有洗衣机呢,你忙活什么。你快去看看作业写完了吗?”

        “没”,声音里一点儿也没有心虚。乔晖知道,肯定语文作业一个字也没写。仗着自己和她的这点关系,孔意有恃无恐很久了。自己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其他科目的作业写不完,老师会罚,看着她中指上被钢笔磨出的硬茧,乔晖总是心疼。不写就不写吧,反正自己不会罚她,让她偷偷懒又何妨。

        “试卷理一理,等我回来给你装订,你别自己动手,仔细又扎了手。”乔晖手里飞速的刷了锅,给洗衣机通了水,拧开开关。兜着她的肩膀,推着她进了卧室,拉开椅子,按着她坐下来。“坐这里乖乖补补作业,理理卷子,等我回家来。”

        出门穿羽绒服,乔晖转过身,靠着卧室的门,“想吃什么?外面商店都开业了,我买回来。”

        那边手托腮想了想,“火锅”,转过身,笑着说,“冰箱里有火锅底料,你什么都不用买,早点回来就行。”

        乔晖眯眼睛看着她灿烂的脸,笑着说好。

        放了半个多月的寒假,学校里萧索的很。落叶满地,自行车驶上去,沙沙作响,有种酥脆的碎裂声。食堂大门口,已经开始在卸蔬菜面粉了,一堆一堆大白菜和面粉摆在那里,又要准备迎接学生们蜂拥而至的热潮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程大姐在扫地,低着头,刷刷刷的。乔晖进去,打了个招呼,拎起暖瓶,去打热水了。

        锅炉房的大烟囱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白泡,热水房的水管滋滋作响,乔晖小心的将暖瓶对准龙头,打开,咕咚一下一股热水,幸亏躲避及时,否则要被它烫伤不可。乔晖心想,回家要仔细叮嘱小意,打开水不要分心。

        办公室收拾妥当,程大姐给大家拜了年,说了吉祥话,大家七嘴八舌的聊了聊学校宿舍楼分不分房子,然后正式开了个会,布置新学期的工作任务。马上高三了,学生们紧张不紧张乔晖不知道,反正,一众老师都很紧张。

        散了会,几位班主任一起去学生寝室楼检查,虽说基本都是男老师,但出入女生寝室也坦荡的很,乔晖把自己班的几间寝室逐一做了检查,灯泡亮不亮,插销好不好,架子床稳不稳、玻璃坏没坏……然后,他视线来到孔意的床,那里,端正的摆放着一床军被。藏蓝色,警校发的,塞着木条,端正的放在床头的正中间,和旁边浅粉色的枕头那么不搭配,却又那么的和谐。乔晖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不禁走上去,坐下来,摸了摸被子的边边角角。

        乔晖自己的被子,叠不好。刚入伍那会儿,给班里没少扣分。后来,打听到外面小卖部有卖假被子,只有被罩,套着四四方方的木条,价格也不贵,就打算偷个懒。趁着周末请假外出,兴高采烈买回来。不想,第一天检查,火眼金睛的队长便看出端倪。

        人都说,队长一笑,生死难料。

        队长笑眯眯的坐下来,摸着假被子的边边角角,眼睛半闭,老僧入定一样,眼尾皱起一丛纹路,像小扇子,扬入鬓角。乔晖端详着他的脸,麻衣神相上说,这样的眼尾纹,烂桃花多,怎么没看见这个光棍有人爱呢?再低头看看他的脚,皮鞋铮亮。都说,皮鞋擦的亮,爱情有方向。这么着看,这个人爱情有点眉目了吧?

        不等自己心中设想完毕,队长出声了“这谁的?”

        “报告,我的。”乔晖慌忙回答。

        “不错啊,被子叠的好。奖励五公里。”队长还是那样眯眯眼,笑嘻嘻,使坏的样子那么遭人恨呢,看着乔晖装背囊,补充了句“来,抱着被子,给大家展示展示。出发。”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训练场上,一圈一圈,背囊都晃里晃荡的变了形,被子还四平八稳的有棱有角。抱着这么个家伙在胸前,跑不开,呼吸不畅,索性,手指上使劲,抠个洞,提溜着跑起来。

        队长带着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训练场旁边起哄架秧子,一圈跑过来,就递上一句酸话。恨的乔晖牙痒痒。“哎,哎,哎,怎么挂着跑起来了。这么大个被子当挂件,有想法。”一众混蛋们嗷嗷起哄,“背包有挂件,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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