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小意，醒醒，醒醒，该起床了。”

        天还没亮透，窗外黑色的天空，只恍恍惚惚透出一点点光。乔晖醒的很早，多年部队养成了没有沉睡的习惯。加之今晚身边这个软绵绵、热乎乎的动物，乔晖连翻身都不敢。

        孔意随意的翻身向里，钻进乔晖怀里，蠕动了几下。眼睛都没有睁开。

        “小意，醒醒，还得上班呢。”

        “嗯。”

        乔晖决定逃离。这样暧昧的早晨，自己太容易犯错误。他连忙起身抽离。

        孔意看到枕边的干净衣服。想了想，有点惊讶。

        乔晖这么多年来，幻想和孔意有个家已经无数次，每次出差，乔晖都强迫自己去商场看女装。自己一个高大壮老爷们逛女装，同导购小姐聊天，尴尬极了。不过，慢慢的，乔晖培养了简单的审美，给孔意买的衣服也渐渐的步入正轨。一套一套的衣服挂在衣橱，从未示人，这是乔晖的秘密。

        孔意瞌睡的连连点头，想请假。乔晖不同意。实习进入尾声，教育局正在检查，这时候请假，无异于前功尽弃。

        乔晖连拖带拽的把孔意塞进车，捏着梳子谨慎的梳了梳孔意狮子狗一样的头发，塞给个保温杯，发动了车子。

        天刚蒙蒙亮，滨海大道上车辆稀少。孔意脑袋抵着车玻璃，还在睡。

        等红灯的间隙，乔晖探身从后座勾过来西装，给孔意盖上。

        车子静静地向前滑。车窗外的灯，一个一个晃过玻璃，远处，海里透出一丝丝的红光。

        静静地车里，乔晖心里在弹奏钢琴曲，如果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相伴再侧，生活该多么美好。“这辈子我要好好珍惜，下辈子或许就遇不到孔意了。”

        昨晚乔晖没有睡。

        孔意睡熟后，乔晖还在想心事。

        乔晖是个外形粗犷、内心柔软的人，遇到孔意之前，乔晖没有发现自己的弱点。部队训练那么苦，乔晖没有觉得，男人嘛吃点苦算什么。

        遇到了孔意，乔晖觉得自己受不得一点苦，分离的苦。孔意高三的那个暑假，乔晖像丢了魂。待到见到了活泼明朗的孔意，魂来了。再后来，来到孔意身边，创业。每天都在忙，都在求人情和贷款借钱中度过，白眼挨过，冷遇有过，坑骗受过。可是，想到心尖尖上的孔意就在这个城市，乔晖不觉得这是在吃苦。

        昨天接孔意电话，乔晖正在陪战友看门面。

        多年未见的战友向平过来了，也想做一番事业，托乔晖帮着物色门面。平时少言寡语的乔队长，仿佛一直有话要说。

        向平笑了笑，说：“队长，你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跟哥们儿说吗？”

        乔晖不好意思的笑了。自己平时高冷严肃的形象也不顾了，凑近向平，说：“哥们儿明年准结婚了。你们就等着见小嫂子吧。”

        “等等等，怎么还小嫂子呢？小从何来啊？”向平明显误会了。

        “别胡扯，就这一个。年龄小，我学生。”

        “我靠，队长，行啊。小嫂子多大啊？”

        “小我快一轮。”

        “嚯。能耐啊。队长你行啊，统共没干几年，自己婚事都搞定了。怎么样？拿下了吧？”

        “不行，她还是以小孩儿。等她长大点，上了班，我正经好好追她。我也不知道着了那道魔了，没她就不行。一天看不到她，心里就落不下。”

        “一物降一物。真没想到，老大你也会有今天啊。”向平端起酒杯，碰了碰，接着说“不过，老大，别心太软。你当心小姑娘被花言巧语就骗走了，半道儿再让谁截了胡。你可就白白在这自作多情了。要我说啊，你直接拿下，你又不是不打算负责，你对人家好，不就完了。”

        乔晖侧脸看了看副驾驶的孔意。孔意安静的窝在那里，均匀轻微的呼吸。“这算拿下了吧。”乔晖想。

        孔意一直在睡。子静静的停在学校门口，一片漆黑。乔晖不舍得叫醒她。

        有时候，乔晖压根分不清自己对孔意的感情究竟属于什么？是情侣吗？可是自己总像个老头子一样去对待他。小情侣之间应该做什么？看电影吗？乔晖都没想过。自己只想一心一意对孔意好，好到什么程度都不过分。

        乔晖拿起烟，侧脸看了看孔意。

        孔意是个很特别的人，她从不反对自己抽烟，反倒是很有烟瘾的样子。战友中很多人同女朋友斗智斗勇，为了根烟闹分手的比比皆是，孔意从来没说过什么。乔晖相信，如果给她自由，这丫头自己就会去找烟抽。所以，任重道远啊，得好好管着她啊。

        烟在漆黑的夜里一闪一闪，夜空黑漆漆的，没有星，海里的红光一丝一丝的升上来，一丝一丝的侵吞着天空。孔意轻柔的呼吸着，窗外淡淡的光照在脸上，偶尔打一下小呼噜。偶尔几声咕噜咕噜的肠鸣，提醒着乔晖，该找个医生给孔意彻底检查检查肠胃了。

        乔晖一直静静地看着孔意。

        校长老婆起得很早，卷着裤脚吧嗒吧嗒从车前方走过。谷云和展演也开了门，端着脸盆到外面洗脸刷牙。

        “小意，醒醒。你同学都起来了。”

        孔意坐起身，揉揉头发，找眼镜。乔晖递上眼镜。

        “嗯，她俩起来了。那我快走吧。＂

        ＂等会儿，早饭吃了再走。”乔晖侧身从后座拿过提袋，递给孔意。

        “哇塞，你从哪里变出来的饺子。”孔意激动的说。

        “你蹲厕所的时候呗。”乔晖伸手刮了刮孔意的鼻子，呵，油。“知道你在这里除了喝粥就是喝粥，喝粥喝腻了吧。饺子是速冻的，没准备，下次你回家给你包饺子。”

        “大早晨吃饺子，真奢侈，哈哈哈……”

        “你慢慢吃。这两个月你吃苦了，再坚持几天，等结束了我来接你。别馋嘴吃凉的啊，没有热水就别洗脸刷牙了，这时候就别讲究了。身体健康最要紧。”

        “嗯嗯，水。”

        乔晖拧开盖，递上水杯。

        孔意狼吞虎咽的吃完，咕咚咕咚地喝完。“谢谢你，乔老师。”

        乔晖愣了愣，伸手抓回已经打开车门的孔意，探过身子，关闭车门。“小意，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叫老师了？”

        孔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乔晖将整个早晨攒足的勇气都用上了，拉过孔意，吻了上去。

        时间缓缓的……许久……

        孔意躺在乔晖臂弯里，腰部悬着，姿势暧昧又尴尬。眼镜被乔晖蹭上汗，模糊看不清他的脸。车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乔晖不想松开孔意，笨拙地收紧手臂，恨不得把孔意捏碎，装进自己的心脏里。他伸出右手摸了摸孔意的额头，又勾了勾孔意的鼻子，有使劲搂了搂孔意的腰。再低头，细细的吻了上去。

        “小意，我爱你。你信吗？”

        “嗯。”

        “小意，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一个人到死了。我想着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完这辈子，将来一捧灰扬了，谁都记不得我来过。我以为自己学不会对别人好，也没有人看的上我。可是你出现了，我舍不得你从我的生活中再消失。你就是我的命。小意，别离开我，行吗？我保证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行吗？”

        “嗯。”

        乔晖语塞。愣愣地看着孔意。

        “我腰疼。”

        乔晖慌忙松开手，扶着孔意成功坐起身。孔意揉了揉狮子狗一样的乱发，气鼓鼓的，盯着乔晖。乔晖吓得伸出手，想摸摸孔意的脸，气氛尴尬到极点。突然孔意挑挑眉，坏笑，说：“那你再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乔晖扑了上去，“叫老公，叫哥哥也行”。

        孔意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地在他耳边，“要不，咱们领证去吧？”

        乔晖愣了愣，老老实实地说：“我倒是想，可我怕你爸再打我”。话音未落，便换来孔意咯咯咯的笑声。

        下第一场冬雪的时候，三个姑娘的实习结束了。学校里举行了简单的欢送仪式，校长给三个人颁发了奖状，特意磨了墨，亲手写了“优秀教师”几个大字。孔意激动地想哭。

        下雪路滑，大家不放心乔晖独臂开车，韦振利便跟了过来，特意开来了工厂新买的gl8。后面还跟了两辆大卡车。

        这几个月的一来二去，学校里的老师都跟乔晖混熟了。乔晖给学校买来了全套的厨房用品，冰箱、蒸箱、消毒柜，应有尽有。谷云拿胳膊肘去碰孔意：“哎，你这个乔老师很靠谱啊”。

        乔晖从人群中靠向孔意，小声地说：“振利跟着过来了，你跟你同学说说，待会儿……”

        “好”，孔意心领神会，忙去跟谷云和展演交代几句。

        待跟大家告别之后，三个人上了车。孔意先上，跟韦振利打了个招呼。韦振利脸看上前方，没有回头。

        谷云上车来：“你好”，展演也小声地跟着她打招呼。韦振利“嗯，你好”，但是没回头。

        “哎，你是烧伤了吗？”谷云此话一出，孔意忙去扯她的手。

        韦振利有些恼火，转过脸，坦然地看向大家，“是的，烧伤”。

        “那虾片你敢吃吗？”谷云递上手里的上好佳，“虾片可是发物”。

        谁都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韦振利自己都笑了，伸手过去，说：“烧伤很多年了，不碍的，可以吃”。

        谷云高兴地将虾片拆开，放到他的手上，“这袋给你，我还有”。说罢，低头去翻包。

        韦振利捏了一片虾片放进嘴巴里，腥腥的。再去看展演，她笑眯眯地看着，并没有恐惧。

        “我的脸很吓人吧？”韦振利自嘲地说。

        孔意慌忙打圆场，“哪有”。心中着急乔晖怎么还没上车来，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

        “天赐晚霞遮半脸”，谷云终于从包里掏出来了她的洋葱圈，笑着给韦振利看，“我们都知道你是军人，不觉得恐怖啊，洋葱圈你吃不吃？”

        “那如果不是军人呢？”韦振利追问，眼神囧囧。

        “嗯……那也不会觉得恐怖，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啊”，谷云伸手去他的手里捏了个虾片，“分我一半”。

        韦振利将袋子还给她，没有放弃，继续追问，“如果是陌生人呢，你觉得呢？”

        谷云想了想，回答他：“会觉得难过，不会觉得恐怖。这么大的伤疤，你应该很疼的”。

        韦振利不说话了，低着头，吐了口气，说：“是很疼的”。

        乔晖拉开车门，笑着问：“聊什么呢？”

        韦振利坐直了身体，看向前方，笑着回答：“没什么，吃零食呢”。乔晖觉得今天的韦振利有些特殊，看向孔意，孔意笑笑，示意他一切都好。

        元旦的前一天，孔意正在教务处帮老师打扫卫生，接到乔晖电话，语气中充满急促：“你下楼来吧？行吧？”

        “出什么事了吗？”孔意有些纳闷。

        “下楼，快”，乔晖催促着，孔意抓起书包和围巾，跟老师告了假，飞速冲下楼来。他已经等在那里了，雪地里挺拔的身姿，穿着藏蓝色的羽绒服，头发新修剪过，透着精气神。

        上了车，孔意问他：“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吗？”

        他笑了笑，先发动了车子，开了暖风，捏了捏孔意的手。然后歪了歪身子，献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布盒子，“打开看看”。

        孔意笑着接过来，打开，一枚宝石戒指，透着幽幽的绿光。“干嘛？新年礼物？”

        “不是”，他笑着拿起戒指，“伸手，给你戴上”。

        孔意乖乖都伸手，很尴尬自己的手指粗糙，不美观。

        他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只笑眯眯地给孔意戴上戒指，歪着头看她的脸，问她：“嫁给我好吗，小意？”

        “哎，你怎么突然想明白了？不怕我爸再打你了？”

        “不怕”，他嘿嘿嘿笑着，去捏了捏孔意的脸，“明天就2009年了，等不及了，你现在就答应我”。

        孔意很豪气地回答：“行”。

        他嘿嘿嘿笑了一阵子，说：“后座上还有一些首饰，都是买给你的，你看看”。

        “这一个就足够了”，孔意不贪心，笑着对他说，“以后别乱花钱”。

        “行，都听你的，咱们走”，他笑眯眯地去开车，打了转向灯。

        “去哪儿？吃饭去？今天咱吃顿大餐”，孔意很高兴，转着手指上的戒指，摩挲着上面幽绿色的蛋面。

        “先去领证，你答应了还不算数，得国家也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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