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久不见，靳匪思

靳匪思三个字，贯穿了我整个高中生涯。

        我从高一开始暗恋他。

        初三那年苏谨拉着我发奋读书，别看他一脸流氓样，其实他就是个流氓，虽说是个流氓吧，但确实是个脑子挺好使的流氓。俗话说的好：不怕耍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在苏谨的逼迫下，我只好跟他一起努力学习，成功在期中考中从全班倒数一跃成为年段前十。跻身进入了学霸行列。就连班主任都觉得我是请了枪手代考的，说实话，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可见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不把人逼上绝路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最后我和苏谨在中考中脱颖而出，双双考入了这所拥有百年历史和众多知名校友的国家级重点高中，并且被分到了不错的班级。

        靳匪思是这个班的班长。

        我听过关于他的很多传说——四岁掌握百以内的运算法则，六岁就已经会使用珠心算，只要听到题目报数，就能立刻报出准确答案，十三岁拿到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冠军……那时候苏谨的功课已经甩了我一大截，并且在理科方面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所以当我听到这些传闻时我表示嗤之以鼻，什么靳匪思，再厉害还能有苏谨厉害啊？要不是苏谨他太懒，那个什么什么匹克的冠军还不一定谁拿呢。

        直到我认识了他。

        有些人是天生幸运者，上天赋予了他们出众的能力，使他们生来就成为了佼佼者，成为了人群中最突出的存在。而平庸的人呢？哪怕竭尽全力也无法追赶上他们的步伐。如果非要拿苏谨和靳匪思作比，那他们就像爱因斯坦跟上帝，一个是人，一个是神，根本没有可比性。

        他就像风，永远不会停下他的脚步，而我是追逐着他的浪花，不管扬起多高的浪，都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拍倒在岸上，永远都无法触及到他。

        靳匪思拿着点名册，一个一个地点名，走到我跟前时，他握着笔，叫了声：“宋洛。”

        下午两点半的阳光穿过小树林透过玻璃窗打在他的右脸上，那是一张线条流畅，五官坚毅的脸，额前的碎发微微汗湿，一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他低头认真的样子，就像是少女漫里走出来的少年。

        他微微抬头，正对上我的视线，眉头微皱，提高声音又喊了一次：“宋洛！”

        我连忙喊了声到。

        我忘了我是怎么和他变成好朋友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但那个午后的场景却像烙铁一般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让人怎么都忘不掉。

        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遍回忆，其实是一件比死亡还痛苦的事情。

        突然有人敲门进来示意我们已经开场，苏谨点了点头，拉起我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厅内灯光黯淡，看来这家茶社的老板不仅是苏轼的脑残粉，还很有低碳环保意识，节能减排，响应国家号召，难怪它看上去如此资本主义还没被政府取缔掉。

        我在昏暗环境下的视力不佳，只能隐约看到屋里坐着很多人，黑压压的一片。

        头顶的灯突然打开，镁光灯发出的耀眼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下意识地想拿手去挡，却被苏谨一把握住。我眯着眼正想转过脸看他，耳边响起了标准的播音腔：“下面有请苏氏集团首席执行官——苏谨先生为大家讲话！”

        我还没晃过神来，苏谨已经把我的手塞进他的臂弯里挽着，低声道：“跟着我，别紧张，来，保持微笑。”

        我不知道苏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场合，但是我特别庆幸来这之前他带我去美容院待了三个钟头。

        在众人的注目下，苏谨挽着我缓步走上台，追光灯一路跟着我打在我的左脸上，烫得我笑容都快变形了。

        台下的记者们咔擦咔擦地拍着照，各种相机的闪光灯在我眼前汇成一片白，我的眼神几乎没办法聚焦，只能茫然地睁着眼睛咧嘴傻笑。我已经预料到了明天我的照片就将出现在各大财经报纸、杂志的首页，下面一行醒目的标题——苏氏总裁金屋藏娇？！发布会上现身的神秘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而我的领导我的同事都会在看报纸的时候看到这条新闻，我的学生也会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这张照片……然后后天一上班，全校师生都将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我。想到这里我顿时头大如斗，妈的苏谨，上天怎么没降道雷顺手把你给劈死啊！

        苏谨松开我的手，向前一步接过主持人的话筒，人模人样地开口：“很荣幸邀请到诸位来参加本场发布会……”

        台下掠过一个身影。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靳匪思。

        接下来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清，我心如鼓擂，在那样嘈杂的环境里，我可以清晰地听见我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接着一声，愈来愈快。我告诉自己不能失态，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不能让苏谨难堪。

        他今天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西装，内搭黑色衬衫，没系领带，外套就这样随意散开着，短发被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这不是他经常梳的发型，但意外地很好看。视线往下移，他倚在一根柱子上，手里端了杯红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下一秒，我挪开了眼。

        为什么还要再见呢？靳匪思。

        我忽然想到了为什么苏谨要我来这里，还一定要我打扮得好看一点。这场活动苏氏是主办方，他不可能不知道靳匪思会来。

        眼前苏谨的背影身姿挺拔，这一切怕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想让我光彩照人地出现，然后告诉靳匪思没有他的这些年我过的好得不得了？

        我忽然有点难过。

        “我宣布，靳匪思先生正式加入苏氏企业，接替苏慎，出任执行副总一职！大家掌声欢迎！”

        苏谨话音一落，台下顷刻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靳匪思缓步走上前，笑容儒雅，举止从容，像一棵正在移动的玉树。

        下一刻，他从我身边擦过，目光在我身上微微停留，动了动嘴唇，随即又转过脸，朝苏谨的方向走去。

        他说的是：“好久不见。”

        “靳总，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我能够同心协力，让苏氏更上一层楼。”苏谨笑着说。

        “苏总抬爱，我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靳匪思微微颔了颔首，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我忽然闻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

        宴会厅内灯光大亮，我挽着苏谨的手走下台，苏谨伸出手握了握我的，低声对我说：“待会儿还有个酒局，应付完咱们就回家。”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说：“我不想去，我累了，想休息。”

        苏谨神色一怔，旋即又恢复寻常：“好，我让人送你回房间。”

        我推开他伸过来想要扶我的手，淡淡地说：“不用了，我认识路。”

        我其实并不是很想看见苏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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