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成长
江寒枝对自己被人臆想成小狗一事完全不知。
那夜一家人秉烛夜谈，温氏也想开了，不再禁着她出府，就连课程量都减轻许多。
解禁的第一时间她就去找宋疏桐，约对方一起出去玩，但那家伙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接连几日都避着她走，要不就是搪塞有事。
一来二去，江寒枝也火大——本郡主才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又不是非他不可了！
于是便带着轻红和浅碧在外疯玩了好几天，像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小鸟，拴都拴不住。
那厢宋越明知她拘束久了，特意邀上两三好友，举行一场小型秋猎供江寒枝解闷。
她兴高采烈地前去赴约，发现到场的除了宋越明，还有温书衡和陆子浩，以及——某个一直躲着她的人。
“你怎么来了？”
宋疏桐表情复杂，眼神和她对上又火速移开。
看到对方避自己如蛇蝎的模样，江寒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太子哥哥亲自邀请，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皇兄没说你也要来，早知你在我就不来了……”
后半句宋疏桐是用咕哝的，但江寒枝还是耳尖地听到了，气得直磨牙——好啊宋疏桐，摆谱摆到这个地步，你咋不上天呢！
她转头问宋越明：“太子哥哥，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果然就不该邀请这讨厌鬼，他别的不会，惯会破坏气氛！”
见两人吵着吵着埋怨起自己来，宋越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五年过去，少年的气质越发沉淀，举手投足间尽显储君的威严，除去帝后，整个京城也只有宋疏桐和江寒枝敢在他面前造次了。
他还未说什么，已经有人抢先替他回应了：
“殿下可是看有两个小屁孩又闹了别扭，才用心良苦地制造和好的机会——”
说话的是陆子浩。
他今年刚及冠，但比起小两岁的宋越明，陆子浩这几年除了长高以外，似乎别无长进，仍是一身红袍，说话依旧口无遮拦。
“不感恩就算了，怎么还埋怨起殿下来了——嗯？小屁孩们？”
最后几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两个小屁孩忘了彼此的争端，同仇敌忾地瞪视陆子浩。
“你能不能别添乱？”
温书衡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陆子浩。
他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书卷气，完全是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正派人家少爷。
这样一个遗世而独立的读书人，偏偏遇上陆子浩就破功。
而且两人明明同龄，站在一起却天差地别：一个皎皎如云间月、山头雪，一个自由热烈似塞上风、燎原焰。
非要说两人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都为宋越明得力的左右手了。
且不说自幼相识的温书衡，连陆子浩那头桀骜不驯的塞北孤狼都能降服，足以见宋越明本身的人格魅力。
所以，对付两个闹别扭的小孩自然不在话下。
“好了你们两个，难得出来玩就不要吵架了。”
兄长的话还是要听的。即便宋疏桐和江寒枝已经是十几岁的人了，面对宋越明还是忍不住犯怵——毕竟兄长的威严长年累月摆在那。
两人同时别过头“哼”了一声，脸上仍带不忿，嘴上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太子殿下今日好雅兴啊——”
宋疏桐和江寒枝的拌嘴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破坏氛围的人来了——
宋越平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后面跟着畏畏缩缩的宋越安，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猎场。
“路、路上遇到了……二皇兄说要跟来……”
宋越安拼命解释，显然是迫于淫威才不得已带宋越平过来。
“四弟何必如此惶恐，你这几年光长个儿了，胆量却不见长。”宋越平轻蔑道，满脸恨铁不成钢。
不过是和自己一起过来，这孬种就怕得罪太子，果然是从小户女肚子里出来的，一股小家子气。
“哟，这不是润王殿下嘛。”
陆子浩的语气根本听不出尊敬，旁边的温书衡也只是淡淡行了一礼，没有过多表示。
永昌帝年岁渐长，一些政务也逐渐交到儿子手中。
有陈猛撑腰，宋越平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私下里结交拉拢了不少官员，这两年羽翼渐丰、势力壮大，野心也愈发膨胀，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夺嫡的意图。
是以，太子一派的陆子浩和温书衡对他当然没有好脸色。
“我倒是不知润王也受到了邀请——皇兄，你还请了润王殿下吗？”
听到宋疏桐的话，宋越平太阳穴跳了跳，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孤想着二皇兄事务繁忙，恐不便叨扰。”宋越明语气委婉，实际意义任谁都能听出来——
人家压根就没请他。
宋越平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原来如此，润王殿下这是不请自来了啊。”宋疏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继续阴阳怪气，“有这个时间怎么不多陪陪陈贵妃？还是说贵妃和陈老将军舍得放您去封地啦？”
宋越平是去年被封的润王，按理说成年的皇子不能再滞留于京，应该前往封地才对，但陈贵妃到永昌帝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说舍不得儿子；又有陈猛旁敲侧击，说什么自己年事已高、膝下空虚，希望外孙能多留几年。
永昌帝烦不胜烦，只好同意宋越平暂缓离京。
舍不得亲人是假，舍不得皇位是真。
但现在宋疏桐大喇喇地说出来，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宋越平恨恨地剜了宋疏桐一眼——
他就知道这死小子一开口准没好事！
从某种程度上说，宋疏桐比宋越明还让他讨厌：区区一个世子，却比身为皇子的他还受父皇宠爱，再加上这死小子从以前起就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宋越平自然恨他恨得牙痒痒。
痛恨归痛恨，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和宋疏桐逞一时口舌之快。
“噗。”
站在稍远一些的江寒枝听到宋疏桐明目张胆的挑衅，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越平闻声望去，眼里瞬间浮现出惊艳——
少女褪去婴儿肥后的脸蛋如蜜桃般粉嫩，乌黑水灵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峨眉如黛，琼鼻似玉，水润的粉唇更是令正人君子都忍不住心猿意马。身段虽犹显青涩，但在修身骑装的衬托下，也能看出纤细苗条、婀娜多姿……
察觉到宋越平的视线，宋疏桐不动声色地挡在江寒枝前面，警惕道：“眼睛往哪看呢？”
宋越平此刻的注意力全被江寒枝吸引，懒得去计较宋疏桐的态度，目光紧追着少女不放：“枝枝都已经这般亭亭玉立了啊，真真出落得好颜色……”
“啊？”
江寒枝莫名被提及，后悔刚才没憋住笑。
即便隔着宋疏桐，她也能感受到对方那令人不舒服的视线。
“二皇兄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请先回吧。”
宋越明察觉出他的心思，面色一沉，连虚与委蛇都不愿，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嗯……是没什么事了……”
宋越平说着告辞的话，眼神却不依不饶地黏在江寒枝身上，表情若有所思。
“赶紧滚！”
宋疏桐一声不留情面的怒喝让宋越平回过神，阴测测地睨了他一眼，然后第无数次在宋疏桐面前甩袖离去。
宋越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跟上去也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又见在场的几个少年均面色不虞，虽然并非针对自己，也足够让他心慌意乱了——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告退了！”
说完匆匆行了一礼，转身逃离的样子活像背后有怪物在追他一样。
这场面，竟和五年前别无二致。
“怎、怎么了？”
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江寒枝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没什么，你以后离宋越平远点。”
人不在，宋疏桐直接连名带姓地叫。
“哦。”
陆子浩轻嗤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殿下……”温书衡有些担心地看向宋越明。
宋越明盯着宋越平离开的方向，笃定道：“不会让他得逞的。”
“所以说到底怎么了嘛？你们在打什么谜语？难道润王有什么阴谋不成？”
江寒枝听不懂这几人的话，以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出了什么大事——
“没事，枝枝不必担心。”宋越明安抚般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切有哥哥们在呢。”
江寒枝还想追问，宋越明却不再说话了。
“别管那种烂人了，今天的目的不是要打猎吗？”
陆子浩吹了声口哨，属于他的那匹黑色骏马便自远处飞奔而来。
宋越明有意转移话题，命人把剩下的马牵来，其中就包括宋疏桐的无痕和江寒枝的踏雪。
两匹马早已从小马驹长成威风凛凛的高大骏马了，几年相处下来，就连原先脾性暴烈的汗血宝马，也被宋疏桐驯得服服帖帖。
“小心些，可不能再发生之前那种意外了。”
宋越明指的自然是五年前江寒枝差点被马蹄踩到的事。
“知道的。”想起往事，宋疏桐不免后怕，“我现在骑术很好，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我骑术也精湛不少，怎么样，要不要比比？”
白色的马儿温顺地垂下头，江寒枝兴致勃勃，向宋疏桐发出挑战。
“就凭你那骑射功夫，能赢我才怪。”宋疏桐奚落完，利落地翻身上马，
开头的一番争吵让他找回和江寒枝的相处模式，不再纠结于自己情感上发生的变化——
想不通就不想了，难不成真要因此远离江寒枝吗？刚才宋越平明显心怀不轨，自己要是不在江寒枝身边，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坏事。
少年如此想着，几天的郁闷霎时烟消云散。
陆子浩玩味地看了一眼宋疏桐，暗暗感叹年轻真好。
“这小猎场虽不比塞北的草原辽远，但来都来了，怎么样殿下，要不要和我比试一二？”
“乐意之至。”
得了宋越明的答复，陆子浩又冲温书衡挑眉：“小学究呢？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会连马都不会骑吧？”
“少瞧不起人。”温书衡冷哼一声，率先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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