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凶年恶岁

韦沅钰进入试炼世界的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早上七点不到，浑圆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此刻的旭日明亮而不晃眼，像极了一枚新鲜出炉的热乎乎大烧饼。

        古治柔小朋友坐在楼顶天台的滑滑梯上，小口小口的啃着手中的水煮苞米棒子，七彩琉璃般的玉米粒每一颗都饱满又明丽，嚼起来绵糯浆稠，有轻微的黏牙感，清甜味儿盘绕在舌尖，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韦姐姐说晨练完结后，会催发草莓给她吃。古治柔从图画书里看到过草莓的样子，但从来不知道草莓的滋味。很多很多水果，她都只能通过书本过过眼瘾，却没有机会一饱口福。妈妈告诉她，植物们都生病了，等病好了，就把它们都买回来给柔柔吃，到时候柔柔就会知道橘子是酸酸甜甜的，香蕉是绵绵软软的，西瓜甘美多汁是特别解渴的，而榴莲是闻着臭臭吃起来香香的……

        噗～噗～～

        古治柔放了一个双响屁，酸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小姑娘稚嫩的小脸蛋瞬间胀成了猪肝色。她的肠胃已经习惯了饥肠辘辘的状态，一下子丰富了饮食，再加上昨晚还喝了两大碗鱼汤，吃了三颗蜜桃，肠胃便不适应了，她和哥哥从昨天半夜开始，都成了名副其实的“屁娃”和“嗝娃”，屁嗝交替还时有肠鸣，羞死人了。

        古治柔偷觑了一眼韦沅钰，见韦姐姐正在奋力举锤砸轮胎，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小姑娘稍稍觉得好受了一些，她暗暗的思忖着：柔柔放的屁屁，会不会比妈妈讲过的臭臭榴莲还要臭？

        16……哐！

        17……哐！！

        18……哐！！！

        韦沅钰越砸越起劲，她简直迷上了砸轮胎这项运动。不仅可以锻炼爆发力以及核心肌群的协调性，而且数锤抡下去，心中的惶恐与压抑都得到了释放，内心澄明了不少！

        韦沅钰严重怀疑自己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进入试炼世界之前的一个月，被苟思特严苛压制着，她在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中备受折磨，天天徘徊在“过劳死”的边缘。日复一日，肉体和精神交替榨干。但不知不觉间，她竟习惯了这种死磕的状态：体能耗竭，就玩命的淬炼精神力；精神力下线，就爬起来往死里狠虐肉身。

        以至于进入试炼世界后，第一眼看到古治烈家风格硬朗的楼顶健身场地后，便遏制不住自己要锻炼的冲动。

        24……哐！

        25……哐！！

        26……哐！！！

        韦沅钰强迫自己停下来。

        65公斤的小号铁锤刚开始抡的时候还行，多抡几组便觉得臂软肢乏了。

        还是苟思特的庭院好啊，配备着“母巢”回天有术，足以疗伤镇魂，就算豁出命去折腾也无妨。不比现在身处在试炼世界，随时面临突变和死亡的威胁，随时都有可能划上生命的休止符，甚至拉一次肚子都可能导致不归路。所以，无论体能还是精神力，她都不得不有所保留，以备不时之需。

        不能酣畅淋漓的榨干自己，韦沅钰很不爽的下场休息！古治柔跑过来递毛巾给她擦汗。古治柔如今是韦沅钰的小迷妹一枚，见韦沅钰海藻般卷蓬的头发，半凌乱半不凌乱的。虽然发量可观，但根根头发都似有自己的心气似的不显柔顺，被主人简单粗暴的绑了一个马尾。古治柔心念一动，期期艾艾的开口道：“韦姐姐，我给你梳个好看一点的发辫吧。以前只要妈妈在家，她的头发都是我打理的。”

        韦沅钰见小姑娘怯生生却又跃跃欲试的样子十分可爱，心道难怪世间有“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一说，她摸了摸古治柔的小脑瓜，表示想要梳那种经久耐用的脏辫儿。十天半个月不洗头也不会痒的那一种。但话一出口便被自己蠢笑了，脏辫这类费时费神的技术活儿哪是一个刚满7岁的小女孩搞得定的？！

        正欲改口，却不想古治柔小姑娘忙不迭的狂点头，拉着韦沅钰一路蹭蹭蹭的去了她妈妈的房间，又熟稔的取出编发的钩针和彩色棉线，有板有眼的给韦沅钰侍弄起头发来。

        不到两盏茶的工夫，脏辫大功告成。

        对着梳妆镜，韦沅钰赞叹不已，她甩了又甩满头堪称别致的拉斯塔法里式发绺，这头发弄的，雅、炼、拽、酷，总之越看越满意。韦沅钰芳心大悦，当即施展青帝之手，催生了十几颗娇艳欲滴的殷红大草莓，奖励给心灵手巧的“小发型师”大快朵颐。

        在编织发辫的过程中，韦沅钰身上的魔力纹身“塞壬的灵触”一直是灼热的，她感知到了古治柔记忆里的很多画面：骑爸爸的马马肩逛街咯咯的笑；在妈妈的逼迫下噘着小嘴反复练习小提琴弓法和揉弦技巧；上厕所的时候故意把电视遥控器也一并揣走，免得古治烈这个坏哥哥趁机调换频道；全家驱车一起去山区露营，在满天星斗下听妈妈讲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的故事……

        和好动不好学的哥哥古治烈不同，妹妹古治柔是早慧内秀的孩子，小小年纪却已读书识字、能写会算，翻阅了家里图书馆的不少书籍。如果能够长大成人，必定会是一个智识过人的大才女。

        “塞壬的灵触”令韦沅钰在触及这个孩子的记忆之余，还感应到了古治柔心里发酵已久的可怕念头。古治柔一直觉得自己拖累了父母和哥哥，是一个一直被照顾却没有能力反哺的小笨蛋。她想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她甚至希望能够将有关她的记忆从至亲们的脑海中尽数删除，这样爸爸妈妈和哥哥就不会难过了。

        凶年恶岁，人人生死难卜。但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小累赘，爸爸妈妈和哥哥活下去的几率会大很多吧。

        这个孩子原本计划在7岁生日的夜晚，待哥哥睡熟后，就割腕告别人间，她甚至已经偷偷的写好了遗书。如果不是韦沅钰这位不速之客突然被古治烈带回了家，以及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古治柔置于枕头下的刀片已于昨晚划开了她瘦可见骨的纤纤手腕。

        好险！古治烈这个粗枝大叶的家伙一定还不知道，他差一点就失去妹妹了吧？！

        韦沅钰伸手把古治柔抱进怀里，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的自弃和纠结，令她不自觉的想起了幼齿时期的自己，懵懵懂懂，还没学会愤怒两个字怎么写，却已饱尝愤怒的滋味。但就算是气得浑身颤抖、恨到噩梦连连又能怎么样？！

        因为太小，根本没有力量去与命运的风暴抗衡！所以，对于古治柔深埋于心的绝望，韦沅钰感同身受，她无法对这个孩子的痛苦视而不见：“柔柔，你想不想听姐姐讲一个故事。一个妖瞳宝宝艰难长大的故事。”

        一听说有故事，古治柔果然来了兴趣：“韦姐姐，妖瞳宝宝是一个小男孩，还是一个小女孩？”

        “是一个小女孩。”

        古治柔表示更想听了，并用最快速度给韦沅钰端了一杯水来润嗓子。

        韦沅钰整理了一下思路，掂量着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能说。但镇压了多年的倾诉欲一经冒头便无法平息，反正这只是一个试炼世界，她于这里只是过客不是归人。韦沅钰索性放弃了权衡，开始娓娓道来：“这个故事，要从二十多年前，大西洋巴哈马群岛附近海域发生的一件超自然事件说起。”

        当时，同为豪华邮轮的‘喀耳刻号’和‘美狄亚号’以『姐妹巡航』的方式，结伴游弋于大西洋深处。两艘邮轮或一前一后鱼贯而行，或在安全距离内并驾齐驱。

        天气晴朗的时候，饱蘸阳光的海风温醇如酒，徐徐拂面。两艘邮轮的乘客们便纷纷登上甲板，遥相呼应彼此致意，不亦乐乎的享受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微妙乐趣……然而，当行驶到大巴哈马岛附近时，‘喀耳刻号’上的乘客们陡然间意识到……一直与他们形影不离的‘美狄亚号’突然消失了！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就那么一刹那，美狄亚号恍若人间蒸发一般，毫无征兆的失去了踪影！

        得到报告后，国际海事组织协调多国派出数架次数批次的搜寻飞机及船舶奔赴出事海域搜寻，却一无所获……

        由于该海域与百慕大三角属于一衣带水的睦邻，又是传说中失落大陆‘亚特兰蒂斯’的沉没地点，一时间全球哗然。专家学者们被邀上屏幕大谈特谈各种史料、传闻和假说；无数善良的人们纷纷通过各种形式为邮轮上的2513名失联乘客祈福祷告；无数分不清是事实还是杜撰的神秘失踪事件被各路媒体翻出热炒……

        就在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之际，惊变又起！离奇失踪了192个小时后，美狄亚号在原海域凭空再现，仿佛从来不曾消失过……

        船上的人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曾失踪了八天之久！

        这又是一条迅速刷屏全球的爆炸性新闻！

        船长卡洛斯接受记者采访时道：“航程始终都很平稳……嗯……接近大巴哈马岛时，视网膜好象突然被一道强光烙了一下，眼前一片灰白，那种轻微的刺痛感觉，就像是弱电流刷过全身，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真的，并没有其他任何值得一提的异常发生。”

        的确如此，豪华邮轮还是那艘豪华邮轮，船体没有任何的破损，船上设施运转正常，邮轮上的2513名乘客一个没多，一个也没少。除了毫无察觉的被超自然力量偷走了“192个小时”，一切如故。

        在人类世界，无论多么耸人听闻的事件，传播热度撑死了持续十天。‘美狄亚号’事件也不例外，很快便被新鲜出炉的其他热点所覆盖，渐渐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但是，美狄亚号上的两位乘客，却在不久后意识到：可能多出了一个“人”，一个还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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