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誓师大会

上午旅长的“传帮带”尽打瞌睡了，也没听清他说啥，拉歌却让新兵们涨了见识涨了士气，俗话说“众心齐，泰山移”，集体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从队列动作、从扫雪、从拉歌、从紧急集合……一点点把我们的散漫习气消灭掉了，虽然班们狠了一点，特别是代理一排长，可是最少让我们知道了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脑海里只有一个概念当你身边有战友时，就是一个集体，一个战斗小组，就要相互帮助，永远让战友安全地背对着你。我估摸着营长说的“传帮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以后时间还长呢，慢慢体会肯定更深。

        中午休息了一个多小时，部队又提前到达了大礼堂，这次我们没有带马扎，没带马扎是不是这个会不太长？要是这么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不要忘了，任何时刻任何场合都是练兵的机会，上午是练坐功，下午呢，自然是站功咯。

        前两天各新兵连都搞了“誓师大会”，三连安排一个班长一个新兵发言，连队选了三班长和三班的石磊。班长领了任务回来，把我叫到身边说：“你准备两份讲话稿。我代表新兵的班长们表表决心，石磊代表新兵们表表决心。”头一次接受这么隆重的事情，我不敢怠慢，坐在低矮的马扎上苦思悯想，浪费了半个日记本的纸张写出来了：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志们，我是新兵三班长翟辉，我代表新兵连的骨干表决心如下……给石磊写得呢，也大同小意，虽然我刚从高中文科班毕业，写“之乎者也诶”还可以，写这发言稿就抓了瞎，憋出了一页纸郑重地交给班长，班长拿过去也不改，也不仔细看连说：“好，好”，开会的时候直接拿着上主席台去念，磕磕巴巴的，句子还不通顺，我坐在下面，脸都红了。不过，班长脸皮厚，磕磕巴巴念下来，事情也就过去了，我却忐忑了很久……

        礼堂主席台上方一条大红横幅高高挂起，红底白纸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五一四零一部队新兵誓师大会”长着鹰眼、腰板笔直、黑瘦的营长，面相柔婉的教导员立在主席台上。进入会场，会场里回荡着《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不知怎么，心里陡然有了一种很庄严的感觉，伴着值班员们的“立定”“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的口令，新兵们大棉鞋“呯、呯、呯”有节奏地拍在水泥板上，立时地面上腾起一层尘雾。来部队时间虽短，天天在训练操场没少“吃土”，它们只能叫灰尘，整个会场的人都无所谓的表情。部队折腾了一会儿，除过还有一些土腥味儿，全部消停了，就连音乐声也没了。

        “同志们”教导员这是四川话啥，和我当兵的邓良贤“舅舅”的声音一模一样，我很喜欢听，特别是陈毅元帅用四川话读的那首诗：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51401部队新兵誓师大会现在开始。”

        “迎军旗。”

        三个个子高高的老兵齐步从西侧走来，中间一个老兵持着红红的“八一”军旗，左右两个端着56式冲锋枪护着，齐步换正步走过新兵们面前，而后从东侧走上了主席台，面向所有新兵立定站好。他们的一举一动有板有眼，很是新鲜，让我们内心感受极大震撼，这就是庄严的“仪式感”。

        “唱军歌。”

        “哧溜哧溜”一阵电流声音绕过脑顶不知钻到了哪里，新兵一连连长跑到前方，双手向上一举，随着一个揪人心魄的音乐响起，舞动双臂，带头唱了起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工农的子弟兵，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的旗帜高高飘扬，听，风在呼啸军号响，听革命歌声多嘹亮，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同志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我的眼前真的浮现《南征北战》里的解放军几十万部队在敌军之间悄无声息地来回穿插和《上甘岭》上王成嘶哑地喊着“向我开炮，向我开炮”然后抱着爆破筒跳进敌人堆里的场景……几百个粗壮的声音吼着军歌，压过了留声机，压过了一切胡思乱想，我的眼睛湿润了，此刻我已经很明白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怕死，更不怕打仗。

        歌声停止，然而那些声音还萦绕在一张张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新兵们脸上，映衬着红红的领章，似乎久久都没有褪去。唱歌是最能凝聚人心、提振士气的。后来，我当了连长，当了营长，全连全营的土气永远是全团最高的。

        一连长用力握拳，收回双臂，跑回一连。

        高高个子的营长表情非常严肃地走到军旗面前，举起右手，大声说道：“全体都有，举起右手，跟我宣誓”这些程序在连队誓师大会时，我们都演练过了，宣誓词早已熟记在心，但还是庄重地举起了右拳，跟着营长宣誓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依照法律服兵役是我应尽的光荣义务，为了负起革命军人的神圣职责，我宣誓:热爱中国□□，热爱社会主义祖国，热爱中国人民解放军，执行军队的条令、条例和规章制度，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努力学习军事、政治、科学文化，苦练杀敌本领，爱护武器装备，保守军事机密，发扬优良传统，参加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英勇战斗。不怕牺牲，保卫祖国，保卫社会主义建设。以上誓词，我坚决履行，决不违背。宣誓人，陆永发。”“宣誓人，石磊。”“宣誓人，古军峰。”……“宣誓人，方冰。”……近六百人簇拥在大礼堂，几百人慎重把自己的名字喊出来，震天撼地，这是对国家的承诺，对部队的承诺，对人民的承诺，对自己的承诺，此刻我只记得我是捍卫祖国安危的解放军战士，不再是父母的儿子。

        我很想念爸爸妈妈，很想念那个依山傍水的小院子，可是为了国家，不能忠孝两全，不能守在小家。

        营长铿锵有力的语音一落，静了几十秒。

        “送军旗。”教导员那四川辣味儿又冒了出来，显得与这肃穆的场合有点不搭，不过谁也没在意。那三名老兵迈着坚实的步伐，举着红红的“八一”军旗，“呯呯呯”地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仪式感”由此而来，会一直陪伴我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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