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小雨淅淅沥沥，天地迷蒙一片。
玄天岛上最高处，问星楼最顶层，细雨斜洒入窗，翠鸟扑棱着翅膀飞了回来，停在府君肩头，抖了抖身子。
府君哟了一声，半边脖颈被溅上许多水珠：“顽皮！”
他放下手中书册，歪头打量着翠鸟，“我都说了有雨，你偏不信。去哪儿玩了？”
翠鸟鸣叫有声，也歪头看他。
府君哦了一声，“你去看顾小妹？怎么，你也知道拿人家东西不好意思？”
翠鸟赌气似的又抖了抖，这次却没有多少水珠，府君：“要不，把内丹还给人家？”
翠鸟当即闪电般飞起，落在木台上的圆珠上，一双爪子紧紧扣住珠子，鸟眼瞪圆，看上去十分紧张。
府君无奈一笑，“罢了，不还就是。”
他想了想，从案头小屉子里取了两个小锦盒出来，打开来，露出了盒内两颗圆珠。
珠子差不多一般大小，呈乳白色，吞吐着淡淡的微光。
“你有了那颗内丹，这两颗是不是就不要了，我送给人家当补偿？”
翠鸟作势要扑过来，府君忙拦住，板起脸：“人不能太贪心，你娘说的，听话。”
翠鸟张开翅膀，在木台上蹦过来蹦过去，一面啾啾鸣叫，似在说什么很不得了的事。
府君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岛上其他弟子也有接任务赚灵石的，这不奇怪。”
翠鸟似乎对他这态度意见很大，提高了啾啾鸣叫的音量。府君听了哑然失笑，“还有这回事？”
他板起脸，一本正经说：“代人点名赚灵石，这确实过分。我会让戒律堂好好严查，禁止再有这种事发生。但，补偿还是得有，这可是两码事。”
翠鸟啾地一声，两边翅膀耷垂下来，看上去很是沮丧。
府君暗笑，合上了盒盖：“那就这么说定了。”
正走在山路上的顾声声，还不知道自己的某条财路将要被斩断，她只是突然之间想打喷嚏。
山路不宽，只容两人行走，她哈秋哈秋地让到山壁一旁，身后其他弟子道声“借过”，拾级而上。
系统提醒道：“你再不快点，后面的位置就要没了。”
宿主是个财迷，才入学不到一周，就摸清了仙府的各种赚钱门路。其中有一项代人点名签到，性价比很高，喊两嗓子一百个灵石，碰上教史这种人人嫌弃却不得不上的大课，一次可以赚一千灵石至少。
前提是必须坐最后几排，不容易被发现。
教史课室安排在山顶竹林里的墨香院，这里青竹环绕，清香阵阵，环境清幽，很适合先生们讲授需要学生静心领会的课程。
走进教史课室，顾声声发现今天运气不是太好，最后面五排课桌全被占了。
一看，还全都是南寝弟子，平素都是踩着钟声到的，今天怎么全都来得这么早？要考试？
顾声声暗暗嘀咕，在倒数第六排找了个居中的位置坐下。
教史课是一门相当乏味的课程，讲授的是东唐国教天道教的历史。
教史先生须空山，长相和授课水准也跟教史课一样，乏味得让人直想打瞌睡，偏偏他比其他先生酷爱点名，若是点名未到，据说无论后面如何用功，考核都是不及格，还得再上一年教史课。
好在教史课是三百人大课，一排五座，总共六十排座位，看过去乌压压一片人头，先生懒得清点实到人数，只管埋头按册点名，因此有不少学生抓住这漏洞，自己不来上课，请别人代点。
先生没来前的这段时间，照例是最吵的时候，先到的学生互相玩笑，交流八卦，有的埋头背诵，有的提笔狂书，有的还将早点带来课室，选了靠窗位置，就着窗外美景用餐。
顾声声入学不到一周，认识的人不多，住的别院离南寝近因此北寝的学生跟她不熟，南寝的学生又因为被追咬过生了芥蒂，因此一个闲聊的人都没有，只好百无聊赖地翻着课本。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来，人声渐如沸汤，场面犹如集市，近处的说话都要提高了嗓门，连喊带嚷让对方听见。
顾声声前排一个陈姓女弟子扭过身，对着她右手边的男弟子高声问：“陆师弟，他们约了什么时候？”
男弟子亦高声回答：“说是巳时一刻。你要不要去看？”
女弟子摇了摇头，“不去，打架有什么好看。”
顾声声拉长了耳朵，有打架？那什么南北寝大战？周达和彭延？
她立刻张望了一下，周达果然没在。彭延也不在。
这两人的不在，性质完全不同。
周达是个纨绔，教史课年年考年年不及格，铁定是缺课未到。
彭延是个三好学生，早通过了教史考试，不用再来上课，这个时间段他通常是在勤学堂，也就是仙府的学生会，赚灵石攒仙府贡献值。
但若是和周达约架也不是不可能，彭师兄就不太像循规蹈矩不惹事的人。
男弟子切了一声，又高声问：“那你下注了吗？”
“当然。”
“你赌哪个赢？”
女弟子本要回答，却突然又停住，神秘地一笑：“不告诉你。”
系统：“宿主，有赌局，下一注吧。”
顾声声：“嗯，看看是哪两边。”
男弟子被勾起了好奇心，蹭到女弟子桌边：“卖关子做什么，说说，你下哪边了？”
他越催问，女弟子越不肯说，他越想要知道，女弟子越是娇嗔不说。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顾声声在后头听累了，想上去问能不能先说说谁同谁打架、哪里下注，之后两位再慢慢猜谜语，这时外头传来三记洪亮钟声“铛铛铛”。
上课钟响了。
众弟子们顿时消声，各自奔回座位坐好。
一个面相略苦的中年道人缓步进来，将手中书本簿子放到案上，威严的目光扫一遍整间课室，
众弟子一起起身致礼：“须先生好。”
“好，开始点名。”须空山打开点名册，“郑重和。”
顾声声捏住自己声带，微微低头，粗声粗气应了一声：“到。”
前排女弟子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顾声声大咧咧回看过去，这位南寝师姐，没见过代人点名吗？赚这钱不止她一人，至少有三个呢。
须空山头不动，眼不抬，名点得飞快，花名册一下子翻过两页，点了百来号人。
顾声声分别用捏嗓子、捏鼻子、向左趴、向右趴、捂嘴巴、鼻音说话扮演了八个同学，渐趋黔驴技穷。
今天的业务真是有点太好，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些家伙该不会是都跑去看打架了？
正想着“这钱赚亏了，早知道就加钱”，这时须空山念到了“李言”，一个略为纤细的少年声音应了一声“到”。
这不是李怂包。
顾声声眉毛一跳，难道也去看打架了？
她轻轻敲击桌面，开始寻思起来。
怎样才能让李怂包被发现旷课请人代点名，且又不连累自己和其他人呢？
她打开了商城，看了半天。一无所获。
系统：“宿主想赚积分？”
这个设想很赞，课室里少说也有二百五十号人，霸凌对象范围广，人数多，很容易拿大额积分。这几天他状态不好，太需要一点好事来刺激一下。
顾声声关了商城，说：“没有，就是看看。”
要在旷课点名这事上坑李怂包很难实现，毕竟自己也不干净，怎么操作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了算了，万一引起先生警惕以后开展不了业务。
系统恹恹地哦了一声。
顾声声给他打气：“高兴起来，一会儿下课了来得及的话我就去下注。”
系统又哦一声：“高兴不起来，我是不是得了你们人类的忧郁症？”
顾声声：……这忧郁症的门槛也太低了。
李怂包承认那天晚上曾出现在别院外，侧面证明了那只“天猫”就是他派出的“美女猫”，系统为此情绪低落了好些天，恹恹地不爱说话，也不爱到处逛了。
顾声声分析，他是觉得丢脸了，或者“失恋了”？
哎，她想说，感到丢脸是大可不必。系统的内核是一个ai，毕竟不是真人，怎么知道人心那些诡谲狡诈？
要说丢脸，谁也超不过李怂包去，算计来算计去，内丹不知道捞没捞着，反惹了一身骚——
戒律堂罚他每日去灵兽园铲屎，期限是十五天……
嗯，那画面想想就挺香的。
至于失恋……这个她也没招，找不到劝说突破口。上辈子死的早，来不及喜欢谁，这辈子尽耍酷，根本看不上谁。失恋是什么滋味，怎么摆脱失恋，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片全新领域。
顾声声斟酌着说：“要不，这两天我找个人去打一架？或者我一会儿带你去看打架？”
系统来了点精神：“现在就去看打架，下注。”
真会挑。顾声声环目四顾，开始寻找机会。
须先生讲课跟他点名一个风格，头都不抬，盯着书本，只顾讲课。
他的语调平缓，没有起伏，浑身气息沉静如龟，若是不长耳朵只看画面，几乎会以为这先生被施了定身术。
学生们很快便被催眠了，东倒西歪，昏昏欲睡。
偌大课室里，望过去一大片被须先生靡靡之音放倒的“栋梁之材”，整整齐齐，看不到一颗直立的脑袋。
若是这时候悄无声息摸到窗边去，应该不至于惊动须先生，就是不知道其他人会怎样？大概南寝弟子们会当场告发吧？
须先生说：“昔年西凌与我朝交恶，曾以邪术驱令邪魔潜入我朝，教宗大人命座下弟子范岩……”
顾声声举手：“先生，我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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