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
秋末冬初，白昼日短，天色很快黑了下来。
小溪村。
入目是一片荒凉。
尽管荒废时日不长，但没了人气，很是萧条。
“嘎——嘎——”
天空上，不时有食腐的乌鸦盘旋，发出难听的叫声。
“啊呀呀”
平地一声亮嗓，高亢婉转，直上云霄，吓得乌鸦忙不迭扑哧逃窜。
又有紧锣密鼓之声，宛如疾风骤雨，敲打在这片沉寂的土地上。
黑暗中，循声望去，隐隐可见几分火光。
火光照耀下，是一方戏台。戏台上人影绰绰，原是一场好戏开罗。
班主看着戏台下空荡荡的桌椅摆设，心中发颤，好在有明光寺僧众坐镇一旁，他才能神色如常。
不知何时，远处刮来一阵寒风，让人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台上表演的人慌乱了一瞬，却不敢停下。
了全眼中，不时有冤魂前来，坐下听戏。
见他们身形凄惨，了全不由默念佛号。此时还不是出手的时候，且让他们听完这场戏，热闹一番，不至于寂寥一生。
“青天大老爷，请听我一言啊～”
台上唱的是《黄石案》，讲的是一个奸商谋财害命，被害人家属将其告发，经由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最后真相大白，使得恶有恶报的故事。
除了这一出，还有两出与之类似的戏，更多着重在升斗小民身上。都是班主精挑细选的，以期引起村民们的共鸣，纾解他们的郁气。
唱词尚未过半，台下无声无息地坐满。
了全叹道：“可以换茶了。”
班主立刻着人道：“听到没，还不快去。”
那人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端着温热的茶水，走进摆满座椅的空地。
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但走动间总有股寒气侵袭，不由加快了步伐。拿起桌上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没有变少，只是没了热气，甚至有些冰凉。
他不敢多想，将茶水倒掉，换上热茶。
戏台上，剧情还在继续。
奸商落网，被害人沉冤得雪。
引得台下冤魂呼啸，掀起阴风阵阵。
好戏精彩纷呈，可惜终将落幕。
了全领着僧众上台，席地而坐。片刻，诵经声伴着木鱼声响起，响彻四方。
犹如魔音乱耳，台下冤魂纷纷挣扎欲逃，不想无形的身体不知何时变得僵硬起来，行动迟缓。
他们却是不知，他们喝的茶水里被下了镇魂散。
相比于嗜魂散，镇魂散显然温和太多，仅是麻痹神魂之用。这还是加重了药量，否则应是用来安定神魂的。
经文带有奇特的韵律，涤荡着冤魂的怨气。渐渐地，他们不再痛苦，变得平静下来。
简陋的营帐里，戏班众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看不到鬼魂，但能感觉到周遭氛围的诡谲。
他们凑成一堆，相互取暖。
玉楼握着小蝶的手，安抚道：“没事的。”
小蝶颤声道：“有你在，我就不怕。”
玉楼笑了笑，将他搂进怀里。
小蝶挣扎无果，只好作罢。他却是不知，在他身后，营帐的角落里，烛光照不到的地方，站立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在吸吮着恐惧的芬芳。
随着最后一句经文落下，所有冤魂都恢复了平和，再无怨气缠身。
“有劳大人了。”了全对着一旁静候的邢捕头道。
邢捕头点了点头，从手下托着的案盘上拿起一个印章。
这是县令大人的官印。
“赦！”只听他一声喝令，官印凭空飞起，一股无形气机显现。
这是人道龙气，大黎县令以上官印，在授发之前都会放在龙庭之中供奉一段时间，沾染龙气。
而后一股更为强大的气机闪现，无形的牵引之力降临。
村民们有所感应，纷纷向两人鞠躬道谢，而后任凭牵引之力带走。
事了，戏班众人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班主便招呼众人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场。
了全和邢捕头他们也都各自休息。
一时间，热闹的荒村又静了下来，唯余缕缕寒风呜咽。
……
深夜时分。
清浅的月光下，一道黄色身影疾速穿梭在废墟之中，径直来到戏班子休息的营帐外。
他徘徊了一阵，然后闯入了一个营帐里。
只是刚一进去，就被打了出来。
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冷漠地看着它。
黄色身影人立而起，笑道：“不想还有同道中人在此，不如咱们合作如何？”
面目狰狞之人没有废话，直直扑杀向它。
黄色身影左闪右避，极为灵活：“哎哎，有话好好说啊，大不了你拿大头。”
面目狰狞之人对此充耳不闻。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见它毛发竖起，龇牙咧嘴，转身向他飞扑过去，然后一个侧身进了营帐。
“傻子，我才懒得跟你打。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好好吃一顿。”它自语道，而后阴侧着脸，张开利爪，向熟睡的两人抓去。
不想中途又有一道身影将其拦下。
“哪里来的黄鼠狼，敢坏我好事。”
看着面前妖娆的身影，黄输公嘴角抽搐，也不理会，继续向两人抓去。
它身形极快，妖娆身影根本阻拦不及。
眼见就要抓到睡着那人，不想他突然翻身坐起，飞射出道道银针。
黄输公早有防备，几个辗转，通通躲了过去。
“竟然还有一个？！”黄输公故作惊讶。
玉楼脸色表情阴晴不定：“哪里来的小妖，胆敢到这作乱？我劝你速速退去，不然我剥了你这身皮。”
黄输公笑道：“好说，我吃几个人就走。我看和你同榻的那人就不错。”
“找死！”
玉楼果断出手，三道人影围攻而去，招招狠辣。
黄输公仗着身形娇小，左突右冲，竟毫发无损，只是想要突破三人去抓人却不用想了。
它眼珠转了转，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两个身影立刻追了上去，只有玉楼站在原地，不时变换脸色。唯有看向床上的人时，他才恢复几分冷静。
出了村子，二人再无顾忌。
面目狰狞之人周身妖氛蓬发，黄输公顿感一股阴霾涌上心头，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只凶恶的猎犬，一双青光眼直盯着它看，口中垂涎不已。
出于身体本能的恐惧，他僵立原地。
妖娆身影见机一把将它掐住，然后猛的一吸。
不想摄来的不是精气，而是一股臭气，恶臭熏天，让他忍不住作呕。
想把手中的黄鼠狼掐死，却见它化成烟气消散。
黄输公轻蔑道：“区区摄神取念之术，也想用到我身上。这方面，大爷我才是大家。”
只见他身形一变，幻化成一个气度不凡的黄袍青年，手里拿着一根尺许长、红褐色的蜿蜒枝干。
“就让你看看大爷的本事。”
话落他身影转瞬不见，两人还没做出反应，身上就挨了几棍子。明明感觉没怎么用力，落在身上却让他们痛不欲生。
黄输公笑道：“杀魂棒的滋味不好受吧。”
两人表情一如既往，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惊惧。
没有犹豫，两人转身就逃。
黄输公不疾不徐道：“在我面前还想跑？”
他一瞬追了上去，率先将面目狰狞之人打趴，没几下就将其打落回人皮。
又追上妖娆身影，一棍拍下，却是涌出浓浓粉色瘴气，他避之不及，瞬间瘫软在地。
妖娆身影不敢耽搁，再次疾速遁走。
只是没跑多远又被拦了下来，来人是秦陌。他没有废话，三下五除二将妖娆身影拍成人皮。
干净利落。
迎着他戏谑的目光，黄输公讪笑道：“一时大意，一时大意。”
秦陌却是严肃道：“斗法可容不得你一时大意。这性子要再不改，迟早吃大亏。”
“镇守大人说的是。”
他满口应承，脸色却不见几分认真。
秦陌无奈，不过天性如此，他也不好多说，以免惹人生厌。
“这次的事，谢谢你了。”
黄输公道：“镇守大人客气了，能帮上大人的忙是我的荣幸。只是我看这人也没什么本事，何必要如此大费周折。”
秦陌道：“镇异司办事讲究真凭实据。”
黄输公凛然道：“大人高义，老黄佩服。”
在妖娆身影被拦下一瞬，玉楼就知道不妙，深深看了小蝶一眼，起身往外逃。
张君嵋和盛景两人将他拦了下来。
张君嵋冷声道：“竟真的是你。”
玉楼面无表情道：“大人不是一早就怀疑我了吗。”
盛景道：“事到如今，你还要逃？”
玉楼苦笑道：“总要试一试才甘心。”
既是如此，两人也不客气，挥鞭拔剑向他攻去。
玉楼连连飞射银针回击。
只是他到底修行日短，不善与人打斗，很快就在两人的围攻下落败。
盛景青锋剑悬在他脖颈上，让他动弹不得。
“大人且慢！”一道惊慌的声音响起。
玉楼惊讶回头：“小蝶？你怎么来了？”
他明明把人打晕了。
张君嵋挡在小蝶身前，面色冷峻道：“人可算来齐了，我还以为你多沉得住气。”
玉楼闻言激动道：“大人，这事和小蝶无关，都是我做的，你别伤害他。”
小蝶却道：“我知道的，玉楼，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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