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
这话出口，他们顿时没了反驳的底气，但脸上仍有不服。毕竟山魈吃人没有道理可讲，而张君嵋却是存心戏耍他们。
二狗子就是其中甚者，他嘀咕道：“那仙姑也不该这样啊，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张君嵋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是啊，你们没做错什么，只是把让人见了自觉绕道而走的供奉祭台，修建成供人落脚的山神庙而已。还贴心的建在来往的山道之间，当真是用苦良心。遇上山魈也只怪他们时运不济，跟你们毫无关系。”
这一番话说得一众村壮脸色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二狗子纵是不服，也无法反驳，毕竟张君嵋是顺着他的意思说的，不由脸一块青一块白。尤其是注意到张君嵋看他的眼神，顿时不敢再多话。
……
同一时间，祠堂外面，村民齐聚一堂，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个代表。
村长道：“我叫大家过来是为了什么，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仙姑想要借这次供奉仪式，把山魈吸引出来，然后为我们除了这个祸害。只是供奉事宜少不了供品。所以今日，我们要再抽一次签。”
“不是有仙姑在吗？为什么还要供品？”
“是啊，仙姑身边不是有很多娘子吗？想来也是有本事的，为什么她们不去。”
“人又不傻啊，要有个万一，岂不是没命，当然是让我们出人。”
言语中不免有诸多抱怨，毕竟哪家也不想被抽中。倒是有几户人家在饶有兴致地看热闹，好像与自家无关。
村长没有制止，反而是等她们说了好一阵，才缓缓道：“你们放心，有仙姑在，不会有危险的。”
他这干巴巴的一句话，根本无法让人信服，众人议论声更大了。
族老中有一人忍不住站出来，喝道：“先祖面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场面安静下来，这位族老敲了敲拐杖道：“仙姑心善，要为我们嘉峪村除掉祸害，是我们村的大恩人。你们不思感激，反而出口诋毁，这是要丧良心的。老祖宗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冯氏第一个支持道：“人家仙姑杀妖不也得冒风险吗？一个个在这说三道四的，却是一点力也不想出，恨不得好处全让你们得了算了。”
她旁边的丈夫拉扯着让她住嘴，冯氏一把将他甩开，高声道：“我女儿为了村子都死了！现在不过让你们走个形式，你们凭什么不乐意！”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眼见事情要转向，村长只好开口道：“好了，大家都配合一下，事情过去就好。”
村长当先进了祠堂，在场中的成年男丁紧随其后。
祭拜先祖之后，便是抽签环节。竹筒在村长手中上下晃动，未几，一支竹签从中掉落。
上书：郑文泽。
来不及遮掩，结果就被宣布了出去。
“不可能！！！”
祠堂外，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郑文泽的女儿郑秀儿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我们家？这不可能！”
有人幸灾乐祸道：
“这抽签都是随机的，怎么就不能是你们家了。”
“你也别想太多，有仙姑在呢，没事的。”
“是啊，你啊，就放宽心回去好好准备吧。”
秀儿她娘想要安抚一下，却被人阻隔开来。
同龄的几个姑娘道：
“秀儿，为了村子，辛苦你了。”
“我们会记住你的。”
“你们说什么呢，秀儿又不是回不来了。”
这一声声落在郑秀儿耳朵里，既熟悉又陌生。她以前也是这么宽慰别人的，只是眼下被安慰的对象成了自己。
“不！我才不去！我们家是给了银子的，怎么会抽到我，一定是弄错了。”郑秀儿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口不择言道：“娘！你快找去找爹说！！让村长再抽一次。他不是收了银子吗？为什么还会抽到我？！”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有一妇人及时反应道：“胡说什么呢？你爹给银子是为买荒地用的，别瞎攀扯。”
这会她娘也终是挤了过去，笑容勉强地解释道：“这孩子怕是被吓傻了。”
冯氏冷声道：“吓傻了？我看你是把我们当傻子吧。我早就疑心为啥就独独抽中我们这几家，你们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原是花了银子除了名的。”
又一受害者家属道：“难怪当时你们会好心来看我家三娘，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吧。”
妇人忙道：“不是，你们别听她胡说”
郑秀儿不管不顾道：“我才没胡说，你们就是收了我家银子。反正我不当供品，要去你们去！”
郑秀儿还待继续说下去，只是被她娘给捂住了嘴。
只是捂住了她的嘴，却捂不住别人的嘴。
“我说这丫头怎么还跟平日一样没心没肺的，还以为是个心大的，没想到啊，人家早就背地里塞了银子的。”
“不是说为了村子，公平公正地抽签决定吗？”
“人家可是花了买命钱的，跟我们这些穷酸自然不一样。”
“肃静！”村长知道见了签文就知不妙，不想仅从祠堂出来这几步路外头就吵闹起来。
不由浑身发抖，是气的，也是怕的。
“这是怎么了？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呀。”张君嵋从外面走进来，言笑晏晏。
村长脸色一下子僵住了：“仙姑怎么过来了？”
张君嵋道：“自然是来讨个公道的，村长莫不是以为我之前在开玩笑。”
村长面如锅底，言语却恳切道：“不知仙姑要讨何公道？若是为了山神庙一事，老朽无话可说。建庙事宜是老朽提议的，老朽愿一力担责，给您赔罪。但还请仙姑助我们除了那祸害先，事后要打要罚，老朽都毫无怨言。”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让不少村人为之动容。
若不是得知他的真面目，张君嵋还真以为他是个有大德的长者了。
张君嵋嗤笑道：“村长一心为公，实在让贫道敬佩。既是如此，那不知村长可承担得起这几十条人命？”
张君嵋话音落下，外头一群青壮抬着一具具尸骸走了进来。
林林总总，不下五十具。
“怎么这么多？山神庙那条小道有这么多人走吗？
“郑恭那小子不是说只死了几个人吗？”
“不会是从乱葬岗挖来的吧？”
“那上面的痕迹怎么说？”
“没准是被野狗、野狼啃的也不一定。”
“就是，那条小道哪有这么多人走。”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都不太相信这个事实，或是说不愿相信。
张君嵋道：“这些尸骸都是从山魈巢穴中搬出来的，他们都可以为之作证。”
去搜山的青壮皆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有人抓住了重点：“山魈巢穴？仙姑可是除了那祸害？”
张君嵋甩出几根利爪，狠狠钉在柱子上。山魈利爪在前，众人哪里还不知道结果。
一时间喜极而泣。
扶着拐杖的族老激动道：“多谢仙姑替我们除了那祸害，老头子我我给您磕头了。”
哗啦啦一下子跪下一片。
冯氏那几家受害者家属更是泣不成声。
“都起来吧。”张君嵋脸色稍缓，道：“总算还有人知恩感恩，不枉我费这翻苦功。你们要保命我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让别人替你们送命，更是不该自欺欺人地撇清关系，毫无愧疚之情。”
张君嵋指着地上的尸骸道：“他们的死，你们都有责任。”
村长道：“仙姑说的是，是我们嘉峪村对不起他们。老朽愿将他们的尸骨请入祖坟，世代供奉，以偿己过。”
张君嵋道：“不够。”
村长咬牙道：“这是自然。此事皆因我而起，如今事了，便由我以命偿命！”
说罢，村长起身冲向木柱，他也是下了狠心，不留余力。
他算看出来了，张君嵋此来早有谋划，不然他怎么会抽中早已取下的竹签。而且准确把握现身的时机。也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但他不敢赌。
他连郑恭的面都见不到！
村长想要以死了结这些事，张君嵋当然不会让他如愿，立刻有几个好手将眼疾手快地把他拦了下来。
张君嵋道：“你想死，可以，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村长闻言冷汗涔涔，一口气喘不过来，晕了过去。
可惜，张君嵋是个大夫。
没一会儿，他又转醒了过来。
见他这般模样，不少村人心生不忍，另有一村老道：“不知仙姑想要如何？若是要以命偿命，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活够了。”
话里不乏问责意味，赵芸气不过道：“我老师说了，我们是来讨公道的。事情都还没说清楚，你们一个个着什么急，难道是心虚不成？！”
张君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看了眼冯氏。
冯氏立刻跑上前，道：“还请仙姑为我们做主啊，村长他们丧了良心，收了别人的银钱，却让我儿中签去送死。”
另有几家被明里暗里示意给了银钱的，也都站了出来。
张君嵋道：“几位做得一手好买卖啊，一边收着别人的买命钱，一边让别人白白送死。”
村长和其中两个族老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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