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谎言终归是谎言

小年刚过不久，集市依然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景象。红细线横穿油纸伞，悬挂在街道上空。街道旁卖水灯的人很多，今晚这里正有一场繁荣的水灯大会，很多人都是为了这场灯会，才来道这里的，他们几人也不例外。

        满天星斗遍布在浩然的夜空，人声鼎沸的长街上，突然一声轰动，一束束烟花划破天际，响自人的耳边。

        来来往往很多都是戴着鬼神面具的游客，或者是披黑色斗篷的人。因此，戴殃这个半脸面具，在他们这些人中，显得非常平凡，与其他游客无异。

        看到这繁荣兴旺的景象，宋珉晞不觉惬意一笑，生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过节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如果那人能在他的身旁就好了。

        突然，身后的戴殃，用手拍过他的肩膀，道：“你可不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没等宋珉晞反应过来，他便一个转身，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淹没在茫茫人海其中。

        宋珉晞连忙回头，但戴殃的人已经跑不见了，他大喊道：“昆昆！你不要乱跑！”

        段瓷跟燕子被这里的东西，迷得神魂颠倒，一直在街道边左顾右看。两个姑娘随后，也隐没进人流之中。

        段昔与他对视一眼，抛下了一句：“宋珉晞你在这里别乱动，我去找她们。”

        随后也跑了。

        宋珉晞向前跨了几步：“锦昔你等下，我和你一起去。”

        突然，又想起戴殃说的那句话，刚刚昆昆好像叫自己在这里等他。

        宋珉晞缓慢地停了下来，叹了一声，走回了刚刚站的地方，自己还是等昆昆回来，再去找段瓷她们汇合。

        他望着熙攘的路道，试图寻找那个高大的身影。

        猛然，后面有人扯住了他的袖子。

        宋珉晞立即转过身，那句‘昆昆……，’还没出口，却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他道：“老奶奶，你找我有何事？”

        婆子扯住他的宽袖，抬起头眉眼弯弯地道：“哎呦！这位小伙子长得可真俊，来买根冰糖葫芦呗。我这糖葫芦可甜可甜了呢，买一根试试呐。”

        宋珉晞连忙摆手，开口不好意思地推迟：“不了，老奶奶，我都多大个人了，不吃这些。”

        “买嘛，买嘛……”

        “买了不亏的，奶奶不骗你。糖葫芦吃了，还能开胃呢。”

        “你这小伙这么俊，买去送给喜欢的姑娘。”

        “老奶奶，我真的不要，我没有喜欢的姑娘。”宋珉晞被她拦住了去路，只能以摇头做表示。

        那婆子强行挡住了他，看定了这小子的钱好骗，硬把那糖葫芦往他手中塞，还大声嚷嚷。

        “就当照顾一下老奶奶，这摊生意嘛。”

        “你这小伙脸长得这么俊，人怎么这么小气。一根糖葫芦，又要不了你多少钱。”

        周围的人把目光，投向他们这边。

        宋珉晞被周围人的目光，看得脸颊升温，试图用宽袖遮挡。不知婆子这算不算是强绑强卖，他无奈地道：“好，老奶奶帮我拿一根吧。”

        老婆子立即笑容如花，她拿下了糖葫芦，洋洋自得道：“奶奶怎么可能骗你，我这糖葫芦好吃得很。小伙子，要两根是吧。”

        “……”宋珉晞。

        最后，还加上了两根糖葫芦，陪他在这里等。

        宋珉晞搓了几下手心，看着来往的人：“昆昆怎么还不回来，他真的好慢。”

        话音刚落，蓦地一只灼热的手，从后捂住了他的眼睛，整个世界瞬间暗了下来，隐约能闻到昆昆身上那种独特的味道，宋珉晞不知道其他男人是否也有这种气味，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很相似。

        这气味简称男人独有的荷尔蒙。

        身后的男人靠在他耳边，用致歉的口吻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滚烫的气体，就喷洒在他的脖颈，让他脖子有点痒。

        宋珉晞缩了下脑袋，心中如电流颤动，他问：“昆昆，你刚刚去哪了？”

        戴殃直接跨过他这个问题，而是柔声道：“宋珉晞，我有个惊喜想给你。等我数到三，你再睁开眼睛，好不好？”

        用那般宠溺的语气：“珉晞，你一定会喜欢的。”

        闻言，宋珉晞的心神一致，不知被他这句过于轻柔的‘宋珉晞’给唤的，还是其他过于熟悉的气场……他整个人看着很是紧绷，匆忙点了好几个头。

        戴殃低眸俯视着他，仿佛在倒计时：“一。”

        宋珉晞的心跳乱了几拍，额头有汗珠滚落。

        “二。”

        宋珉晞感觉很是紧张，他不住擦着手心的汗。

        “三！”

        戴殃放开了手。

        他的眼前阔然开朗，一片片桃花自虚空落下，覆盖了他的所有视线。如一束束流星雨，射进了他的心房，围绕在他们周身。

        宋珉晞双目圆睁，伸手接落一片花瓣，掩盖不住的惊喜：“桃花！这是真的花！”

        街上的人流，也是一惊，纷纷望向还在飘落花雨的夜空。

        桃花是宋珉晞最喜欢的花，他喜欢桃花的味道，喜欢桃花的一切一切。

        现在寒冬将末，空中不可能飘下这么多花瓣，更不可能有桃花出现。难道这一切，都是这男人做的。

        宋珉晞低下了眸，不觉对这人的来历和身世，产生了深深好奇，之中还参杂了一丝怀疑。

        这么懂得浪漫，且魅力并存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自己，这般精心准备，只为了博取自己的欢心吗，显而宋珉晞有点不信，难道是因为自己救了他。

        从与这人初见开始，宋珉晞就已知道，昆昆与自己一样，都是因落魄来到这里的仙者。

        当时，给他治伤时候，宋珉晞无意摸过他的脉搏，那股强大灵流让人震惊。那时，他伤的是那么严重，一根弓箭就插在他的胸口，命悬一线，如是凡人的话，早就命归西天了，不可能活到现在。要说这人的修为，肯定在自己之上。

        宋珉晞对此很不解，这样修为高超，且年轻的人，不应该是养完重伤后，就回归正轨吗，怎么愿意留在这里过乡村生活，浪费修道时间。

        在昆昆的某种举动和作态，都能透露出他的那种盛年志气。宋珉晞猜他的年龄肯定比自己小，这人有时真的很小孩子脾气。

        如果，昆昆对他不是那种心思的话，他很愿意当他的哥哥，一辈子做他的哥哥。

        乍然，一个旋转风车出现在他的眼前，小车轮不断在落花中盘旋。

        宋珉晞一晃，从茫茫地脑海中，拉回了自己的思绪。他抬头目光刚好撞入，那双浅色的眼底，他仿佛在昆昆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宋珉晞愣愣地看着他，掩藏在风车后的，是一张笑得无比灿烂且夺目的脸。风车随风在空中盘旋，刮来了，他一身的盛年风华。

        戴殃笑得像个孩子，虽然被面具掩住了半张容颜，但他的笑依然很有感染力。

        他嘴角那两颗尖锐的虎牙，直接戳中了宋珉晞的心。他的眸间微动，表情瞬间凝固，目光不移地注视着戴殃嘴角的那对虎牙。

        戴殃停下了笑，靠进了他：“你在看什么？喜欢吗？”

        “没……没什么。”

        “谢谢你给我的惊喜，这桃花我很是喜欢。”宋珉晞慌乱地掩饰，有虎牙的人千千万，不一定就是他。但昆昆那个笑，他依旧心有余悸。

        街上的人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花瓣雨，也是摸不清头脑。

        戴殃看向他手中的糖葫芦，问道：“你怎么会有糖葫芦？”

        宋珉晞撇过眼，摸了摸头：“刚刚站在这里无聊，随便买的。”

        迎面跑过来个戴绣花帽的小孩，直接一头撞在宋珉晞的小腹上。他惯性地退了几步，疼得直皱眉头，那小孩却整个人都跌在地上。

        那小孩眨了几下眼睛，才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他初始还没有哭。直到，宋珉晞缓过神来，蹲下身道：“小朋友，你摔到哪了，还疼不疼？”

        那小孩才嘴巴一撇，眼中含泪地嚎哭了出来：“我找不到王大五他们了！我找不到他们了！”

        “张阿三他们叫我玩捉迷藏，只有我一个人当土匪！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我不要！我不要嘛！”

        宋珉晞一时间，也呆住了，他急忙哄道：“你不要哭，不哭。”

        他看见自己手中的糖葫芦，突然道：“你不哭，哥哥把糖葫芦送给你好不好？”

        闻言，那小孩立即停止了抽噎，抹开泪水道：“真的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宋珉晞直接塞在他的怀中，淡笑道：“不骗你，真的给你。”

        “谢谢哥哥。我不会分给张阿三他们的，谁叫他们欺负我。”

        小孩一边吸着鼻水。

        看着小孩跑远的身影，两人也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宋珉晞又突然停下了步子，戴殃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叮叮当，叮叮当……”

        在道旁这棵系满了红线的古树，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庞大的树躯遮盖了半张天，占了将近半条路道，没有栏杆围着，枝叶绽放的大胆且放肆。像似从石缝拔地而起，根茎直接把路道的石块都撑了起来。

        在这古树旁坐了一位白发老子，在他面前摆了一张板桌。那种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是来自这些小东西。

        “昆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也有一个东西想送给你。”

        言罢，宋珉晞便抬脚走上前，问着树下的老人：“爷爷，你这锦鲤福包怎么卖？”

        这老头子慈眉善目，他淡淡笑道：“保平安的是吧。”

        宋珉晞点了点头，接话道：“我想买一个送人。”

        说着，一边在那挑选了起来。他拿下了一个绣着银色锦鲤的福包，端详道：“就这个吧。”

        “小公子，想送心上人的吗？”

        老头子眼睛眯眯，表情有点像个有八字胡须的不倒翁。

        宋珉晞一愣，望向站在不远处的人，后而摇摇头，道：“不是，我想买一个送给好友。”

        察觉他的目光，戴殃也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白发老子不住向戴殃这边眯了一眼，他挑起眉梢道：“你想送的人，是他吗？”

        老头子摸着胡须，用着算命的语气道：“你这好友看着厄运连绵，命中坎苦，你手中的锦鲤福包，刚好能给他带来一些好运。”

        “你这位好友此生，能遇到你这么一个好人，也算是他的福份。”

        宋珉晞愕然，不知这老头为什么会说昆昆的命苦，又笑了笑，这老头真会胡说八道，自己怎么可能是昆昆的福份。

        除了锦鲤福包，老头子还递给他一个金色的铃铛。

        “去挂起来吧。”说着，他便指着身后的那棵古树。

        宋珉晞向老头道过谢，抬脚走到古树下。当他踮脚时，身后一人却夺过那个铃铛，帮他系在更高的枝头上。不知不觉中，戴殃也走到他的身后，让宋珉晞莫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人一直都在自己的背后。

        宋珉晞转过身，道：“昆昆低头，我帮你把福包系上。”

        戴殃明显震了一下，他指着自己愣愣道：“给……给我的吗？给我的？”

        “大过节的，你就把脸摔成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不祥。把福包戴着，能保佑平安。”

        宋珉晞的语气很柔。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戴殃的喉中是那么哽涩，这种感觉，就像快要哭出来般。他瘪着嘴，喉结也忍不住滑动起来，注视着师哥的容颜，声音也有点哑涩。

        每一个见他的人，都说他的命不好，从生下来就是来受罪的。连师尊对他也是百般挑剔，说他命带厄劫，就应该坎苦一生。

        从小到大，说的人多了，句句盘绕在他的耳边。这些话更像一把把利剑，狠狠扎进他的心坎。甚至，有一段时间，连他自己都认为，可能真的如别人所说，从他诞生那刻起，就是来受罪的，为什么，不如他们的意愿，去死掉呢。

        宋珉晞帮他系上的那一瞬间。

        这男人哭了，眼眶湿润了一片，连声嗓都暗哑了起来：“谢……谢谢。”

        自己应该庆幸，有一个对他好的人，会因为一点小伤来关心他，在意他，他真的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温暖，这唯一的光。

        宋珉晞看着他，急切地询问：“你怎么了？你的眼睛？”

        “我眼睛里跑进沙子了，你帮我吹吹好不好。”戴殃用手揉着眼睛，把自己哭的事，搪塞了过去。

        “你别用手揉，蹲下来，我帮你看看。”

        宋珉晞捧着他的脸庞，凑近瞧看，原来昆昆的眼瞳，也是浅金色的，以前竟是没有察觉出来，还有这头卷发，体型和身高，昆昆完全全复制了戴殃的影子，两人真的很相似。

        宋珉晞不住暗骂了一声，他不是那人的替代品，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这锦鲤福包个头大，挂在他颈处，自然不像话。戴殃把福包藏进了衣领，时不时就拨开领衣，往里面瞧上一眼。

        两人往人群挤了很久，才顺利地来到河道边。一个个花灯漂浮在水纹上，随着暗流飘下，涌入那明亮的月沟，成了一小点在河面闪烁。

        宋珉晞捧着水灯，闭上了睫帘，后而蹲下来身，把水灯轻轻投入水中。

        水灯晃荡了一阵，渐渐成了万涛闪烁中的一小点。

        突然，岸上的人呼道：“放烟花了！放烟花了！”

        河水像一面铜镜，倒影着这漫天熄火，他们一时也移不开眼。

        岸边的人群拥挤，不停推搡着向前。受后面的人推挤，宋珉晞的身子不住往前倾斜，整个人直直摔入个滚热的胸膛里。他连忙抓住这男人的两臂，额头还磕上了戴殃的下巴。

        那“咚”地一声，听着都牙酸。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站稳。”宋珉晞连忙抬头。

        这一眼，不觉让他瞳孔紧缩，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如血液灌流，脸色刷了一下就白了。宋珉晞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直接转身逃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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