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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看不到,眼睛无法捕捉……

        白的额头上有青筋浮起,继续用力碾压着风铃和骨鞭之间的那个“东西”。

        然而那样东西却像水一样从缝隙中划走,巨大的力道一下将风铃捻成了残破的碎片。

        无从判断那个东西去了哪里,也无从判断它到底是什么。

        白身上延伸出的骨鞭收回,刹那间面积更大更具有覆盖性的红色触手遍布了庭院的所有地方,甚至覆盖在了无惨身上。

        没有,到处都没有,气息也感应不到。

        白直接把无惨从睡梦里轻柔的放在无限之国,而后向着产屋敷家其他的庭院走去。

        正厅前的火盆里还有残余的火星在燃烧,矮桌上供奉着看起来有些压抑的排位和扎了木签的黄瓜。

        黄瓜意味着祖先乘马车快快赶来,茄子是牛车送祖先慢慢离去,而这里只有请祖先,而没有送祖先。

        白已经太久没有过盂兰盆节了,以至于有些盂兰盆节相关的事情他都要忘记了。

        盂兰盆节的时候请先祖必须要送先祖,而屋檐,室内都不应该悬挂风铃。

        摇摇晃晃的风铃只会吸引着过路的游魂停留。

        而无惨的体质根本承受不了和这种“先祖”共同相处。

        白可以确定,这一定是来到这里的产屋敷家某人做的,从先前侍女直接刺杀,到更换药剂,杀不掉无惨就再换一种方式。

        如果不是他恰好听到风铃声发现了异状,无惨甚至有可能被悄无声息的杀死。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和无惨的存在都会消失,白就气的身体微颤,隐隐之中束缚住他的枷锁也离得越来越近了。

        如果找不到根源,那么从后向前逆推,总归能找到一些痕迹。

        白把供奉着的牌位尽数拂落在地,走在被血色铺盖下安静的仿佛空无一人的产屋敷家宅邸中。

        能够每天和无惨接触最多的,就是那个名为琴子的侍女。

        白径直走向下人休息的侧院,五官稍微变动,组合成了一张平凡普通的脸。

        他静静的站在还透着烛火光亮的推拉门前,听着里面传来女孩子小声的议论声。

        “琴子今天回来的很早,是不是已经厌烦照顾少爷的差事了?”

        “我觉得少爷脾气没有那么坏。”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不要乱说,其实只要在餐食的口味偏甜一些……”

        “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琴子垂着头,有些出神。

        是啊,无惨少爷其实没有传闻的那样暴虐,那为什么,自己还做了那样的事呢?

        不知不觉就……

        她摇了摇头,连同那些稀薄的惭愧和不忍也一起甩掉,“我继续去给无惨少爷值夜了。”

        “知道了,回来的时候不要弄出来声音。”

        琴子走出门,一步踏到院子就陷入了脚下软腻的猩红中。

        不明物体堵住了她的嘴巴,让她连惊慌的呼唤都无法做到。

        “你清楚自己杀人了吧。”

        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上,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赤红,琴子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拼命摇头。

        男人的声音醇厚平和,她却感受到了压抑到极致的恐怖。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还是说,你自己也不记得了?”

        琴子眼里涌出大颗泪水,似在祈求。

        “接受了这份暗示,甚至连杀人的愧疚都没有了吗。”

        白红梅色的瞳孔缩的极小,让动都无法动弹的琴子抖得更加厉害。

        白没有听琴子的话,而是从她的每一个反应和表情里读出了答案。

        产屋敷,好一个产屋敷,因为要杀的人是「无惨」,所以被他暗示过动手的人,就连后续可能会产生的心理问题都消除了。

        杀死家中少爷这种事情,应该会愧疚到想要以死谢罪吧。

        “以后也都不会有人敢用这样的家仆做事,你的名声会连累到所有关系亲近的人。”

        “去把你的罪行告诉所有人,被所有人厌弃的你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杀人理应偿命。

        白倏然想到这条律例,却又因为过去从未把这条律例放在眼中,而产生了轻微的矛盾感。

        他慢慢放开琴子,看着她的眼神变得空洞,重新走回来时的屋子。

        “我,我不应该在盂兰盆节的时候想要借机暗害少爷。”

        “啊,琴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吓我一跳!。”

        “我被鬼迷心窍了,我不应该对主家这样,我罪该万死。”

        “琴子,你在说什么谋害少爷?你现在的样子好可怕。”

        琴子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议论,恍惚的又离开了这里。

        ……

        第二日无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在产屋敷家,而是在无限之国。

        “白?”

        无惨坐起身,看到了对面房间颠倒站立,在给草药分类的白。

        他的记性还不会差到忘记昨天在哪里睡下,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在他睡着后发生了什么。

        白放下手中炮制好的药材,从两相望的倒立变成了无惨身边的正立。

        “昨天晚上又有人,想要杀我吗?”

        “我已经处理好了。”

        无惨双手攥着被褥,说不上心中的感觉究竟是后怕,亦或是疲惫,怨恨。

        “是琴子?”

        “是,出去之后你只要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其实无惨没有那么在意,但他偏偏没法和往日一般,放空心思不去想。

        果然,就算前面再怎样讨好,也都只是伪装。

        “无惨,看着我。”

        白在无惨身边蹲下,凝视着他明显没什么精神的紫眸。

        无惨也听话的去看白,去看那双宛如兽瞳的红梅色眼睛,在里面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们约定过,不要看其他人,只相信我。”

        白张开双臂,把无惨单薄的身体抱在了怀里。

        “我只相信你。”

        无惨的下巴靠在白的肩膀上,脑海中依然是那双红瞳中映出的影子。

        离真相好像又近了许多,堪堪摸到了轮廓。

        “你只需要我。”

        白的身后蔓延出了无数赤色的触手,把两人包裹在其中,在无限之国里隔绝了所有外来的视线,又很快放开。

        “回去吧。”

        白轻轻放开无惨,看着他脸上还有些错愕的神色,用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声音说道。

        “好……”

        无惨眼神里还透着茫然,就被白轻轻送出了无限之国。

        他独自坐在榻榻米上,伸手抚摸着唇瓣,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一个杂役匆匆的推开了无惨居室的门。

        “滚出去。”

        无惨仿佛如梦初醒,在杂役闯进来后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是……”被吓到的杂役又退出了房间,但是要说的事情没有说完,只得隔着门继续询问无惨。

        “少爷,琴子昨天晚上到处说要谋害您,然后快到早上的时候,同值的侍女才发现她跑了。”

        “我昨天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无惨按照白的话说了出来。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跑了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发了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逃出产屋敷家了。”

        杂役把知道的事情都如实告诉了无惨。

        “逃出去?”

        无惨不知道白如何惩罚琴子,但是却突然觉得“逃”出去这个形容有些好笑。

        产屋敷家已经变成一个连侍女都想要逃出去的牢笼了吗。

        “我已经知道了。”

        无惨站起身推开门,看着跪坐在门前的杂役,“你可以去向家主回禀消息了。”

        “是……”

        无惨站在门前看着杂役又匆匆离去,身后的推拉门却悄然露出了一道缝隙。

        “无惨。”

        白的声音出现在无惨身后。

        “白?现在还有阳光。”

        无惨想要转身,一只手却按在了他的腰上。

        “不要动,也不要转身,太阳会晒到我。”

        无惨顿时身体绷紧,不敢再动了。

        他的影子正好挡住了照向门缝的阳光,给躲在门内的白投下了一片阴影。

        “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我出来看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不相干的人。”

        “我没有想。”

        无惨强忍着想要回头的欲/望,无法想象现在的白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才会说出这种好像在耍赖一样的话。

        “你生辰快到了吧,无惨。”

        “你怎么知道我生辰要到了?”

        无惨有些惊讶,自己明明从来没有提过。

        “我当然知道,到时候我会送你一份绝对想不到的礼物。”

        “什么是我绝对想不到的?”

        白倏然收手,没有回答无惨的问题就回了无限之国。

        “少爷,新的侍女下午就会过来。”

        方才离去的杂役又跑了回来,看着无惨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多余的话又都憋了回去。

        无惨坐在庭院的长廊前,闭眼沐浴着晚夏的日光。

        等到盂兰盆节过去,也就差不多要到秋季了,他正是在那个万物凋零的秋季出生的。

        不被抱有什么期待,也没有多少生机。

        不过今年是不同的,今年他背着所有的人完成了元服礼,还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和白一起去过了寺院和神社。

        为什么白会对他这么好呢?

        无惨睁开眼睛,又一次摸上自己的唇,就快要清晰的找到被隔阂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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