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天空突然腾云密布，雷声轰鸣。
众人抬头，看见一容貌俊秀的男子，后面跟着一紫袍老人，其身旁数道青色闪电隐隐逼现，如蛇群般缠绕厮杀，令人心生惧意。
那位长者是谁？
不知谁喊了一声：“是太上长老驾临！”
“弟子拜见太上长老。”
“晚辈拜见太上长老。”
“小僧拜见青蛇上仙。”
“贫道拜见青蛇上仙。”
……
几乎是不约而同，众人惊愕之余，纷纷跪下行拜见大礼，无一不尊。
原来他就是青蛇上仙。
白灵灵匍匐而拜，余光却忍不住偷偷往上瞧，似乎是个和气慈祥的老爷爷，圆圆的脸，圆圆的鼻子，脸蛋健康红润，笑起来很像年画上的老寿星。
想起小时候除夕夜，她坐在门槛上，曾听大师兄讲过这位太上长老的故事。
传闻，在虚灵派建派之初。
有一位捕蛇的山野村夫曾在蛇窟中救下一个婴孩，送交派中抚养。
那孩子骨质阴寒，颇有慧根。不但生来就精通蛇语，更擅长以蛇化血，炼丹叠毒，成了修仙界少有的毒修。
只是当时世人认为，修毒伤阴骘，虚灵派又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只好将他逐出师门。
不料三百年后诸妖之战，虚灵派惨遭重创。
关键时刻是这个蛇孩散尽半生修为，拼尽全力保下曾经的同门师兄弟，还护住了一方土地的散修和平民，救下了当年流落在外的同门独子，即虚灵派现任掌门——孔梦秋。
这一战后，掌门携全派弟子登门致歉，重新将其迎回虚灵，尊称他为“青蛇上仙”。
也因为他修炼勤奋，救下数万人得了大因果，闭关后直接一举登阶，突破至元婴期，一时间风光无两。
想来如今，已经有数千年之久了。
白灵灵曾听大师兄说，青蛇上仙早已半只脚跨进了渡劫期，现在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大能前辈，十分受人尊敬。
只是第一次听完这个故事时，她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虚灵派曾经把青蛇上仙逐出师门，他却仍旧愿意以德报怨？
当时祝元祯双眼含笑看着她道：“你可记得师父曾说，道分三种，分别为人道，天道，大道？”
她打着哈欠，懵懂地摇了摇头，双手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祝元祯轻点她的眉心，细细道：“论人，自然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论天，自然是天道轮回，不可强求；可论大道，便是至广至爱，大爱无疆。
太上长老选择以德报怨，寻常人或许不能理解，但我们修道之人，若是连这点都参悟不明白，将来又如何能得大道，成大能呢？”
门槛硌得有点痛，她抱住腿往他身旁缩了缩，小声嘀咕。
“可是修道之人，就一定要舍弃小我，成全大道吗？
我不想除妖，师兄……我，我害怕，万一它们一口把我吃掉，那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又万一一口没吃掉，变成了两截，一截在妖怪肚子里面，一截露在外面，岂不是更吓人？”
说完这些，她脸颊有点发烫，像鸵鸟一样把头缩进怀里，闷声道：
“师兄……”
“嗯？”
祝元祯耐心地等她说完。
半晌，才听见她含糊地挤出一点声音，断断续续，像极了幼猫刚离开母亲时的低鸣：“我是不是，一点也不适合修道啊……”
明明知道修道之人不该怕这个，除妖卫道最是寻常，可她就是忍不住心里毛毛的。
常听师父说，那些妖物长得奇丑无比。有脸上流脓的，有披着人皮兽角的，有的型似蜘蛛脚似蜈蚣，甚至长了七八个头九十只眼的……
噫～光是听师父讲时，她就已经浑身痒得起了鸡皮疙瘩。
好了。
承认吧！她就是个胆小鬼。
若是二师兄在这里，不知又要怎么揶揄她胆子小了。
那时白灵灵心里两个声音正在互相吵嘴：
小白说女孩子哪有不怕这些的，小黑却跳起来说修士都是要斩妖除魔，扭扭捏捏真是没有气概，以后习惯就好了。
战况愈演愈烈。
忽然间，她听见祝元祯轻轻一笑，“没关系的。”
“哎？”她有些发愣地看着大师兄。
他又温声重复了一遍：“没关系的。”
祝元祯屈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中含笑。
“你如果害怕，只管安心躲在我身后就好，不是每一个修士都必须去降妖除魔。
为普通人祝祷也好，写平安符、画伏妖阵法也罢，一样可以积累善缘，师妹你只要做你擅长的事就好。”
他丰神俊朗的五官在月光下格外柔和，身体轮廓似乎也描上了淡淡的银光，倒影映入花坛，如高山般坚不可摧，莫名令人信服。
原来是这样的吗。
她只要做自己擅长的事就好了，不会降妖伏魔也没有关系。
因为有大师兄在。
所以可以不用害怕。
夜风轻柔拂面，白灵灵感觉自己燥热的心莫名地平静了。
这时她才刚开始辟谷，甚至不算真正的修士，对未来的修行之路十分迷茫。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师兄的话后，第一次真正的感到了安心。
她逐渐神思清明起来，忽然粲然一笑：“师兄，我终于明白太上长老的想法了。我想若有一天师门遭难，我大概也会像他一样奋不顾身。”
那笑从含蓄逐渐变得放肆，眼中的星子亮得怎么也藏不住。
她眨巴眨巴眼睛，道：
“因为呀，我知道。
就算有一天师父师兄们真的把我赶出师门，心里一定也是很舍不得我的。所以，哪怕有朝一日我真的被迫离开昆山天脉，我也永远都是十三峰的弟子。”
“只是，不知师兄什么时候才能觅得道侣，届时让我去救你的……”
祝元祯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意有所指，笑容里带了几分无奈，白玉似的脸犹如火烧。
“你这丫头，可是又在胡说。”
·
思绪渐回。
白灵灵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悄悄笑意。
她听见勉怀长老似有几分惴惴，小心翼翼问道：“太上长老方才的意思，是让十三峰弟子也一同去百兽秘境吗？”
虽未见其面，但青蛇上仙声音洪亮如钟，透过云层直下，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耳边一般。
“有何不可？”
勉怀长老恭敬道：“晚辈不敢，只是掌门有令，十三峰现在……”
青蛇上仙笑叹：“勉怀，你糊涂了。如今正德小子的事情还未有定论，怎能就此定调十三峰不许参加百兽秘境？眼下机会难得，我看着这些小辈也都道心纯净，机灵慧敏，不如让他们多去历练吧。”
“可掌门那里……”
“你放心，这件事我自会知会梦秋，且放他们去吧。”
“是，晚辈明白了。”
“去吧。”
青蛇上仙话音刚落。
天上便好似来了一场大风，将那密布知云尽数吹去了，又恢复了方才的万里晴空，阳光灿烂。
显然他已经离开了。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修仙界一向尊重强者，能见到传说中的渡劫期大能修士，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喀哒！”
此时，一道巨响从崇光殿传出。
化尘长老掐指一算，脸色大变：“时辰到了！看来百兽秘境已经开启，师兄，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康于斌也急道：“是啊爹，可别为了这些家伙耽误了时辰。”
“也罢，十三峰弟子也一同去吧。”
勉怀长老刚要带着众人离开。
忽又回头凝视她，郑重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白灵灵，你既有天赋，剑道又见解独特，还需保持道心，将来莫要行差踏错走上歪路。”
为何忽然嘱咐了这么一句？
“是，弟子多谢长老提点。”
白灵灵微微伏身行礼，她总觉得勉怀长老的话似乎大有深意，却说不出什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离开了。
江笑离不知何时忽然站在她的身后，眼底担忧一闪而过：“师妹，你没事吧？”
她笑了笑：“没事。”
寻礼小师弟气喘吁吁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江师兄！你好厉害，居然真的把太上长老请来了，我们和白师姐差点就被关进禁室受罚了。”
江笑离眉峰微挑，薄唇吐出刀尖一样的话。
“不过是凑巧，那青蛇老道先前不知怎的，非要留我做关门弟子，我不答应，他便动辄传音于我。原本觉得极烦，今日倒是帮上了大忙。”
太上长老非要收二师兄做关门弟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明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都从未见过太上长老一面，他却说得如此轻松写意，仿佛太上长老就住在他碧桐居下铺似的。
她本想问他。
却无疑中督见他手腕上的青筋隐隐透出，颜色甚深，皮肤薄得如水一般，苍白如纸。
不由关切道：“师兄你这手是怎么了？”
江笑离似是不耐般皱了皱眉，随意放下袖子遮住手腕；“没什么，我们也快走吧。”
她刚想说话。
又看见介梦竹走过来，眼中十分歉疚。
“白师妹，这次是我行事莽撞，连累了大家，真的要谢谢你出手相助。还有……毕鸾师妹临走给了我一只玉镯，让转交给你，她说剩下的那批灵器，等秘境关闭后也会还回天宝玄阁。”
毕鸾师妹给的？
白灵灵接过镯子，见它身形奇异，九条狐尾缠绕其上，触手温润且灵气充沛，隐隐可见紫光。想必这就是大师兄留下的那只狐灵玉镯了，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师妹她果然是面冷心热。
白灵灵笑着将玉镯戴上手腕，真心道：“师姐严重了，师父常说同门之间要互相帮助，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正是这个道理！”
见她如此说，介梦竹这才面色轻松起来，又道：“差点忘了，还有这把剑。”
下一秒，白灵灵感觉双手一沉，那把碧霄青龙剑已经落在了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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